仿佛要揮去陰靄,她抬頭一笑,拉著馨兒的手。
“姊姊,不如我帶你去個很有意思的地方,如何?”美目流沔,似有一絲興奮、一絲淘氣、哪里像是堂堂江南一鎮的將軍夫人?簡直就像十五、六的純真少女。
魚、安二人隨她一路南行,穿大街、走小巷,居然就這么出了越浦城門。
安生沒敢攔她,打醒十二分的精神,暗自戒備。畢竟城外不比城內,敬事府有地獄道、廢驛左近有天陰門,除了空靈夜鬼這等棘手人物,還有來路不明的黑衣刺客……所幸沈碧君未曾走遠,憑著記憶昨晚右拐,鉆進了城郊一處小小集市。
越浦之外除了水港河道、官亭郵驛,尚有無數聚落。遠些的,便是屬臨澧等外縣所轄,臨近城港的仍屬于越浦境內,那些不夠本錢入城做生意的人便聚于此間,白日在道旁擺攤俫客,夜里便睡在棚子里,久而久之各成集市,只是流品遠遜城中。
沈碧君帶他們來的這處集市,兩側各有十幾棟破舊土屋,夾著一條鋪石長街,其中有傾圮無頂、只余左右兩墻的,便隨意搭起竹架布棚,看起來還不算太過慘澹。原來這鋪著石板的是一條官修弛道,可容兩車并行,也不算窄;后來港區新修道路,車馬漸漸不走此間,聚集于此的外地小販便夯土筑屋,占了下來做生意。
長街中攤販不少,往往棚下擱著一只馬札隨意架上桌板巾布,便成了擺放貨物的木檔,有賣陶瓶瓦罐、銅錫藝品,甚至有金銀玉器、古董字畫的,但檔后卻不見有人,往往三五攤之間才有一個人照拂,也不來招呼客人,還窩在攤子里呼呼大睡,對游人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
“越浦城通宵的夜市叫“鬼市”,這兒呢便叫做“藏寶鎮”。”
沈碧君笑著解釋:“會來這兒的人,多半因為沒錢入城。這里的空屋無主不收銀錢,能省一筆住宿,多待些日子。!”
魚詩蘭好奇的東張西望,笑道:“妹子來此做甚?這兒無胭脂水粉,也無衣裳首飾,能讓富家千金覺得有意思?”
沈碧君抿嘴一笑,恬靜的容色里罕有地露了一絲得意,微笑道:“家道中落、非拿出祖傳寶物求售的人,也多半住不起城里的旅店,只能到處找“藏寶鎮”打尖,等待識貨的買主出現。姊妹莫看不起這里販賣的物品,十有**是破銅爛鐵,然而千百件中不定便有一件,乃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魚詩蘭笑道:“妹子說這話的口氣,真不像嬌滴滴的官夫人,倒像珍寶齋、古玩軒的當家女掌柜。”
沈碧君“噗哧”一聲,紅著臉笑道:“姊姊又來笑話我。”
頓了一頓,輕嘆道:“我三歲起便在這兒晃悠啦,我阿兄總是偷偷帶我出來,鉆進鉆出的尋寶。他跟家里的賬房先生借了五十兩私房錢做本錢,十五歲上便在城里的大街開了自已的珍玩鋪子,沒拿沈家一枚錢子兒,還偷偷跟我阿爹打對臺生意,靠的就是土里掘珍的眼力。”
“你阿兄真是好本事!”魚詩蘭不禁咋舌。
“是啊。”沈碧君淡淡一笑,目光飄遠:“我阿兄他啊,真是好有本事呢。”
魚詩蘭被她挑起了興致,邊走邊瞅著攤上的珠串器物,也想從中看出一兩件稀世珍寶來。
“這兒的人怎么都不顧攤子,不怕遭小偷么?”
“都去賭錢啦。”沈碧君以袖掩口,縮著粉頸嘻嘻笑道:“不知道躲到哪間土屋子里。真要遇到拿了就跑的偷兒,一聲吆喝,幾十人便突然沖出來,手腳都能給生生打斷,沒人敢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