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戴滑稽布帽的長眉老書生,似是身負“獅子吼”一類的高明嘯法,一掌將他拍醒過來,卻連最后一處可供逃避的地方也沒有了,非得清醒面對眼前的處境不可;世間凄涼,莫過于此。倘若今日便死,我還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
思慮至此,陽頂天忽不再迷惑,原本舉目茫茫的視野凝于一線,只剩前方拖命奔逃的一男一女。沈碧君是慕容柔的心頭肉,末路之前若能盡情奸淫、凌虐這猶是黃花處子的絕世美人,得逞獸欲后再將她一刀一刀、解成零零碎碎一簍,光想像將軍認尸的表情就值回票價了……
還有安生…安生…安生!
強大的恨意驅動著瀕臨崩潰的身體,陽頂天真氣膨湃,力量直欲鼓脹而出,速度提升到前所未有的境界。空空子在后頭拚命追趕,卻始終難近三丈之內,距離漸漸拉開。
驀地虎吼騰空,陽頂天縱身一躍,黑氅如大鵬翼展,烏影盡罩安、沈二人,屠龍刀挾著勁風撲至!
千鈞一發之際,一柄長劍橫里插入,恰恰刺中刀鍔之交。一條曲線婀娜的烏黑麗影持劍殺進戰團,猶如寒光炸裂,劍形忽沒入一片流星雨墜,“叮當”聲響不絕于耳。
陽頂天雙臂一旋,屠龍刀以刀尖為軸,巨大的刀身在原地疾轉,黑衣人的暴雨劍霜碎于刀旋,激得星火飛濺、耀目如熾,交擊聲越來越密、越刺越急,攻勢到達頂點時,來人終露疲態,陽頂天逮住空檔掄刀一掃,將那人揮了出去。
“小雜種!你到底還有多少幫手?”他仰天狂笑,雙目赤紅:“通通喚將出來,老子一并殺了!”
安生也有同樣的疑惑,他安排的暗樁已然出盡,若非道中遇上空空子,這場伏殺早該在他與沈碧君雙雙殞命時落幕,功敗垂成,徒留憾恨。龍吟凝絕已敗、三尸合一已敗,莫太沖、唐承運已敗,連天上掉下來的空空子也奈何不了陽頂天,還有誰能在此際伸出援手?
不速之客闖入,戰局再度生變。便只這么一停,空空子業已追上,舞開大袖,及時接過烏鋒,又將陽頂天拖住。濕潤的水風吹過荒野,不知不覺戰圈已移至水道附近,前方不遠處洪流滾滾,卻不知是酆江的哪一條支流。
安生爭取時間奔離現場,將沈碧君藏入碼頭邊一間廢棄的小漁屋,匆匆回頭,見與空空子合戰陽頂天的是一名黑巾纏頭、黑布蒙面的黑衣女郎,手持青鋼劍,乍看虎島的羅網女郎極相似,不知是何來歷。
那名黑衣女郎身材曼妙,頸長肩削、腰肢細圓,卻有一雙修長美腿,裹著極其合身的薄薄靴褲,腰下翦影直與裸身無異。
女郎身影一映入眼簾,耿照直覺想:“是阿蘿!門主派她來援手。”再看一眼,才發覺不是。
比之阿蘿,女郎的胸脯未免太盈,便是緊身衣靠也裹不住:鴨梨似的腰臀也較阿蘿更腴。
女郎所用,也非是阿蘿絕不離身的古劍,而是一柄毫無特征的尋常青鋼劍,掩飾身份的意圖十分明顯。
最令人吃驚的,是她那兇暴疾厲、處處透著乖戻的劍法。
刀劍交擊,陽頂天居然是守多于攻,三兩招之間必裂衣帶血,仗著禁絕護身不管不顧,全力防范那如流火墜星般的殺著。黑衣女郎的劍招大開大闔,以砍劈為主,趨避卻似鵜鶘撲擊,一遇有隙則劍尖飆刺,眨眼十數、乃至數十數百擊,將小隙擊成大隙,務求墻崩城毀,不留余地。
若非陽頂天內息絕強、以力斗力,每每相持到女郎首尾難接時、再以壓倒性的力量將其逼退,身上早添幾處透明窟窿。
三人在曠野大風中鏖斗:陽頂天雄立中心,雖被夾攻,真氣卻澎湃如潮,人刀相合,仿佛猙獰的黑虎,空空子大袖飄飄,于刀光劍影中趨避自如,宛若白鶴。
那黑衣蒙面的女郎足不沾地,長劍繞著陽頂天點、刺、抹、勾,刻毒兇猛,渾似俯沖換擊的蛇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