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子不閃不避,吐氣開聲:“咄!”
陽頂天為之一頓,發袂無風自動,舉臂擋臉,如入激流。老人一個錯步繞至他身后,趁陽頂天一轉身,再度張口大喝,喊得他小退半步,叉手護頭,罕見地采取守勢。
接連幾次,老人呼喝猶如鼓槌定音,每一下皆令他身子一震,魁梧的鐵塔偉軀與巨刃同受牽引,陽頂天越轉越慢、神情空茫,粗濃的眉心揪作一處。
相持不過一瞬,空空子忽然伸手按住他的天靈蓋,運氣開聲:“……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咄!”
陽頂天渾身一震,眸中精光忽現。
安生正提刀奔來,急忙開口:“老先生留神!”
已然不及,陽頂天嘴角微揚,掌間暗勁亂竄,轟然擊中空空子!
“老匹夫!”
他臉上的迷惘盡去、空茫盡去,披發赤眼,滿是囂狂:“你可知錯過這殺我的唯一機會,足夠你抱憾終生?無知腐儒!”
眉相愁苦的老儒生猝不及防,被轟得倒飛出去,胸口冒出雷火電芒,落地卻如彈絮,稍踮幾步即止,輕如貓兒一般。
安生尚不及慶幸,見空空子倒退幾步、一跤坐倒,閉目撫胸,糾纏在裂襟處的幾縷黑氣忽然收斂,老人的面色卻紫醬如茄,片刻又淡如金紙,電芒竄出胸口;一連數轉,“龍虎神掌”的暗勁漸弱,老人不止臉孔,連露出衣衫的脖頸、手掌都透著淡淡輝芒,宛若泥金木像。
好不容易面色平復,空空子喉頭微甜,咬住滿口鮮血,仍自嘴角溢出些許,勉力調勻呼吸,贊道:“好厲害!”撐地躍起,身子只晃了晃,便即站穩。
世間竟有人能生受一掌“龍虎神掌”還能將暗勁化消于無形,不只安生難以置信,連陽頂天也不敢輕動,凝目橫刀,似考慮著欲戰欲走。
寒風過野,草浪起伏,氣氛緊繃至極,情勢隨時生變。
空空子恍若不覺,從破碎的衣襟掏出一部厚厚的書冊,一聲長嘆,本已愁苦的面相更是愁得苦瓜也似,這一掌打在書上,倒像比打在他身上還要揪心。那織錦繡金的封皮代受一掌,已遭暗勁所毀,猶能看出原本的裝幀雛形,可見材質殊異:內里的紙頁卻受不住這般巨力,風一來即化作片片蝶舞,飛得滿天神字。
若非這異質厚冊擋下神掌,老人決計不會是現在這般。
陽頂天目光轉寒,露出森然獰笑,望向安生這廂,直望入他身后的草叢里,“不好!”
安生心念一動,返身掠回,彎腰將沈碧君抄入懷里,飛也似的向前狂奔!
身后勁風獵獵,陽頂天竟舍了空空子,發瘋似的追來。
他已一無所有。
內患失控,業已無救;真氣岔走,將欲潰決,姑蘇城選擇與那安姓小子合作,派兵去抄五絕莊,顯然已將他視為棄子……陽頂天這一生算計無數,到頭來落得兩頭皆空,連“僅以身免”四個字都說不上,既荒謬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