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宣扶著腰刀,一跛一跛走了出去。
安生入得廳來,姑蘇城隨手一比階下:“坐。”
“多謝將軍!”
姑蘇城打量他幾眼,似正想著該如何發問,半晌才道:“陽老師到哪去了,你知道么?”
安生搖了搖頭:“在下不知。”
陽頂天尸體墜落江中,早被濁流吞沒,他這話可一點都不假。姑蘇城點頭,垂眸道:“我要謝謝你將內子平安救回,對我來說她非常重要。但這并不代表陽老師之事,我不想要個水落石出。”
抬頭一睨,嘴角微揚,笑容似譏似諷,令人心涼。安生寒毛直豎。
姑蘇城只提了一問,此問不但早在預想之中,還是眾多假設里最容易應付的問題之一……究竟是哪個環節發生問題,還是姑蘇城真有讀心的異能?他腦中思緒飛轉,一邊力持鎮定,不讓情況繼續往失控的方向發展。
姑蘇城只是淡淡一笑。
“陽頂天是何等樣人,我心中一清二楚,你也一樣,安大人。”
他平靜道:“在你眼中,陽頂天是無惡不作的大惡人,然而比起我曾經做過、甚至即將要做的,陽頂天之惡,不過小奸小惡而已。我并非不知其惡,而是在我的‘惡’之前,他的作為只是徒顯無聊。既然他能為我所用,我可以暫時容忍這一丁點的小小污漬。
“能夠為我貫徹惡道之人,我愿暫赦其惡,這點你也一樣,安大人。”
他越是說得平靜淡漠,安生卻越覺驚心動魄。傳說中姑蘇城有嚴重的潔癖,人皆說他“眼底顆粒難容”他的惡道究竟如何可怖,竟連陽頂天的胡作非為都只是“徒顯無聊”能任意包容無視?
這種時候,閉口靜聽無疑是最最聰明的選擇。
安生卻覺胸中一股不平涌上,仿佛不吐不快。
“敢問將軍之‘惡’,究竟是什么?”
姑蘇城淡淡一笑。
“如果我說是綏平四海、開創太平盛世,你信不信?”
安生自是不信,脫口道:“這……開創太平盛世,怎能算是‘惡道’?”
“自古以來,沒有任何一個太平之世,不是從斷垣殘壁間建立起來的,每一位終結亂世、開創太平的帝王將相,雙手均染滿血腥。”
他看安生滿臉不豫,仍是那副微帶譏諷的淡漠神情,口吻不疾不徐。
“你以為太平盛世到來了么?在我看來,太平之世從來都沒降臨過。它一直在門口徘徊,只差一步,伸手便能觸及……這看似不費吹灰之力的咫尺距離,我們卻等了三十年。隨著光陰逝去,停滯不前的目標其實就是越來越遠。”
安生愣在當場,一句話也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