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與其說是剝奪生命,更像是被奪走了青春。安生回想起書齋里的阿欒,以及那些伏案振筆的俏麗少女們,不敢想像一直以來,她們是抱著何種心情來面對這樣殘酷的、毫無選擇的悲慘人生。
“活在宗族的世界里,每個人不過是衣上的一點線頭,她們的母親、師長、姊妹都是這樣走過來的,將來她們的女兒也會這樣走下去,就像呼吸吃飯一樣自然。”
魚詩蘭淡然道:“那些潛行都女子的事兒,以后你別管啦。你管不了的。”
兩人相對無言。片刻魚詩蘭又道:“二師父傷重,雖保住了性命,但功力大損,須找一處土金氣旺的修行地,慢慢調養恢復。大師父與小師父的情況也差不多。”
安生見她的模樣心里有了底,握著她的手溫言道:“你已有計較,是不是?”
魚詩蘭淡淡一笑,柔嫩的小手任他握著,咬唇道:“世上土金之氣至強,莫過于昔日尸龍門的總壇所在,人稱“千年不朽常伏地”處。我想帶師父前去閉關,少則一年、多則三年,修補三位老人家折損的功體。”
安生脫口道:“我陪你去!”
話甫出口,心不由一沉。
魚詩蘭笑道:“你走得了么?我的事是了啦,可你的才起了頭兒。我也想留在你身邊,看能不能多少幫上一點,但三位師父的傷勢不能再拖。你放心罷,我不會再尋死啦,會好好活著,好好照顧三位師父,報答他們對馨兒的恩情與疼愛。我會好好的,等……等你來找我。”粉頰微紅,想掩飾羞意似的咯咯一笑,溫溫的小手慢慢翻轉,握住了他的手掌。
安生知她看似柔媚,其實慧巧心堅,一旦決定了的事,必已考慮周詳,而且貫徹終始、絕不改易,一時無話,半晌才輕捏她的手道:“打算什么時候動身?”
“大師父說了,再辦完一件事兒就走。”
玉人咭的一聲輕笑,眨了眨眼睛,狡黠的模樣無比嬌媚:“這是秘密。老爺別再問啦!”
往后的形勢發展,卻遠超過安生的預期。
姑蘇城連番求見,皇后娘娘總是推說身體不適,誰也不見,驛館這廂吃了幾次排頭,約莫將軍也火了,遂不再派人前往。
求見被拒的大小官員們不比姑蘇城,在棲鳳館外苦候落空,仍是帶著禮物隨從,日日前來排隊遞帖,漸漸傳出流言,說皇后不見鎮東將軍,是因為在等。
流蜚一起,棲鳳館外大排長龍的熱潮迅速消褪,從昨日起便空蕩蕩的,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
“等什么?”
安生翻閱冊子,不覺皺眉。
阿欒道:“鳳駕前來,不見臣民是很不尋常的,只能認為皇后娘娘是在拖延時間,而該來卻還未來的。她離開京都,依常理推斷,皇后不過是誘餌,真正的殺手锏還在路上”
安生愕然。
“殺手锏又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
阿欒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潑啦啦地翻動厚厚一探情報:“市井的說法,大多與姑蘇城脫不了干系。咸以為皇后帶了圣上的密詔,要來對付大將軍。”
安生不禁失笑。他入得姑蘇城的幕府雖才幾日,也知將軍府組織之嚴密,豈能說拔就拔?況且,派皇后來誅殺封疆大吏,也未免太匪夷所思,小老百姓不懂朝廷運作之復雜繁瑣,才會產生如此荒謬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