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不覺失笑:“是閑聊你便不肯說了罷?無妨,那也是閑聊。”
吳軍振筆疾書,眼不離紙,片刻才自顧自道:“教我武功那人,在江湖上仇家滿布,少壯時殺過很多人,不過我也是聽說而已。我遇到他時,他已不殺人了,不過是個醉鬼,很少醒著。后來,那姓郝的找到了他,把他給殺了。就這樣。”
安生聽得一凜。“這么說來,他與你師門有仇?”
吳軍頭也沒抬,自顧自道:“不算什么師門。我那時是個小乞丐,與醉鬼同住一間城隍廟,偷雞摸狗兩人分食,他教我些快偷快搶的法子,免得捱餓。江湖的事我懂一些,多殺人的,終究要被他人所殺,這也沒什么。但那姓郝的手段很卑鄙。”
“什么意思?”
安生不由得挑眉。
“他找了醉鬼的師弟把他騙出去,我猜是要拷問武功秘笈。老東西很硬氣,吃足苦頭也不肯說,末了才被殺了示眾。”
安生恍然大悟。
后來,吳軍為了替那人報仇,殺死那個師弟叛徒,不得已劃破面頰逃到軍隊里來棲身……故事就這么兜攏起來了,與巡檢營中傳得真真假假的耳語。對吳軍來說,他的醉鬼師傅早有身死收場的覺悟,人在江湖,終究如此;唯一的仇人便是那名出賣他的師弟,而非主持正義的郝天尊。
只是他“手段很卑鄙”,吳軍是這么說的。
安生將金鏢小心收進腰帶里,從胡床上站起來。雖然距赴約的時間剩不到一刻,但暖暖身也好。
“吳頭兒,你今日與李偉那場打得很帥啊,要是拳腿的勁力再松一點就更好啦。你有一百斤的氣力,要是硬使了一百斤,打在敵人身上至多是一百斤;要是只用五十斤,打在敵人身上,有時候會變兩百斤。”
吳軍突然停筆,濃眉緊蹙,似是被觸動了什么,兩眼掠過一抹精光。
果不其然。他的醉鬼師傳離開得太早,或許是清醒的時間不多,沒能為他打下足夠的根基。安生觀察他與李偉交手時,發現吳軍的外功極其剛猛,力量驚人,那是他自己下的苦功,然而在內力巧勁的運用上卻是門外漢,要不打倒李偉,應該更不花力氣才是。
“你要不……打我試試?”
安生一笑,擺出了“鬼手”的架勢。
吳軍雙目放光,起身褪去身上的兜甲,活動活動筋骨,指節拗得喀喇作響。“大人這是軍令,還是閑聊?”
“是軍令。”
安生收起笑容,冷冷說道:“你盡力支持一刻,至少要打中我一拳。”
“以大人的實力,這可真是個刁人的任務。”吳軍不覺冷笑道,驀地跨步猱身雙腿飛旋,鷹掠般掃向安生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