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太宗朝的武功乏善可陳,北關最后還是仰仗了冷北海所筑的獎城,免蹈司馬王朝的覆轍:南境諸國彼此傾軋,斗爭不休,對抗外敵倒是口徑一致,軒轅王朝陳兵交界,打了幾場不痛不癢的小仗,太宗皇帝終于認清南陵不是可以征服的土地,匆匆接受諸國輸誠,帶著兵疲馬困的大軍敗興而歸。
直到一個人的出現,這一切才突然發生戲劇性的轉變。他的名字叫段正淳。這位本是南方小縣的縣丞出身、日后享有“神筆鬼策”美名的南境節鎮使,充分利用他過人的才智,憑借著一枝健筆,成功介入了復雜的諸封國情勢,并發揮足夠的影響力:借兵平叛、調解紛爭、扶植國主、分化舊盟……自此,軒轅王朝的宗主權深入南境,而不再只是一紙虛文。在段正淳被召回京都,形同軟禁失意而死之后,鎮南將軍府依舊維持他留下的傳統,無有兵權;說是開府建牙,其實更像使館。雖說如此,鎮南將軍到底是封疆大吏,官居一品,光名號就能把現任將軍嚇得屁滾尿流,不知是何許人?
夏流話一出口,連姑蘇城都不禁側目,暗自留神。一身珠光寶氣的鎮南將軍面不改色,氣定神閑道:“那人的本領大得很,身分又高,在南境可比國主王侯,我是打也打不過,又不能揪幾個國主發兵圍死他,只恨話說得太滿,真個自打嘴巴。”
“你打的主意還真夠卑鄙的。”
軒轅獨探頭冷笑。
“這算哪門子卑鄙?還有更卑鄙的!”
夏流嘖嘖搖頭:“他爹同那人決斗之前,居然簽下無遺仇生死狀,若是不幸落敗,還托那人照顧他兒子。媽的!這下可好,板上釘釘,想栽他個‘濫殺無辜’還不成,沒戲!”
“……你是說他卑鄙,還是你卑鄙?”
軒轅獨聽得都沒譜了,一下搞不清楚主從。夏流正要說到得意處,全不理他的挖苦,嘿嘿笑道:“所幸老天有眼,竟讓本將軍想到一個法子,三兩下便解決了這個難題。”
“什么法子?”
“我讓這孩子檢了塊石頭扔我。”
軒轅獨不禁失笑。“我雖然很想說‘扔得好’,不過恕本侯駑鈍,實在看不出扔你一石塊算什么好主意,拿這個孩子未免不厚道。”
“拿石子扔鎮南將軍就是行刺,行刺鎮南將軍是死罪!”
夏流大笑:“刑審定罪,毋須等候秋決,立時便能斬首棄市,絕不容赦!那人既然簽了無遺仇生死狀,豈能放這托孤的責任不管?只得請我高抬貴手,放了這孩子一馬,說什么‘只消不違俠義道,什么事都肯做’,“我對孩子說:‘要殺他呢,我是辦不到的,估計世上也沒幾個人能辦到,不過,世上比死還難過的事情可不少,咱們教他生不如死,也算為你爹報仇啦。’”伸手去撫男童的發頂。男童側首避過,小臉上陰晴不定,不知正轉著什么心思。
他說得洋洋得意,現場卻是一片靜默。片刻軒轅獨才搖頭嗤笑:“教你想出這么陰損的法子,這天真是沒眼了。”
夏流樂不可支,顯是把這話當成贊美。忽聽一把清脆的喉音道:“這孩子……叫什么名兒?”
卻是沈碧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