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東流皺眉道:“沒規矩,快坐好!你現下是你姊姊的替身,是當今的皇后!腿子都教人瞧盡了,成什么話!”
陸令萱吃吃笑道:“哪個不該瞧的瞧見了,我一劍串下他兩顆眼珠子!給叔叔看倒是不妨,叔叔疼我。”
陸東流腦袋都快炸開,被她一說,不禁多瞧了兩眼,居然有些耳臊,益發不耐,揮手道:“去去去!別添亂。叔叔先辦正事,找個隱密處揍那死胖子幾拳,好教他安生些。”
扶劍快步走向梯臺。
陸令萱美眸滴溜溜一轉,故意嘆了口氣,幽幽道:“這兒好無聊,大和尚說話無聊,什么都忒無聊。我不玩啦,我回忘情湖去。”
摘下金冠往樓板一扔,嘩啦一聲綴珠相擊,梯臺下響起內侍著急的尖亢噪音:“娘娘……娘娘怎么啦?娘娘!陸大人!”
陸東流急急應答:“沒事!我踢了尿壺……不,是水壺!再……再拿些冰鎮烏梅釀來,娘娘口渴啦。”
下巴作勢一抬,陽春趕緊下得階梯,旋即捧上一只盛了水精壺盅的銀盤來。
“丫頭!你待怎的?”
陸東流沉下臉來,故意裝出兇巴巴的口吻。可惜他這招陸令萱三歲上便看得通透,此后再也不怕,笑嘻嘻地啜了口透心涼的冰鎮烏梅湯,怡然道:“我想聽胖子說什么。有個人插科打渾的,也不無聊”
陸東流莫可奈何,兩害相較取其輕,右手食指連連比著她,卻說不出話來,摸了把臉,又跨劍回到鳳前。
蓮臺之上,法正的臉色倒沒有想象中難看,至少比被貿然打斷時好得多,昂然對著夏流道:“貧僧適才所說,并無這個意思,不過是解經而已。”
眾人正放下心來,不料冷言冷面的壯年住持又補上幾句:“然將軍之言亦是。佛有世間法與出世間法,以世間法為權假,以出世間法為究竟;出世間法則分為大、小兩乘,以小乘為權假,以大乘為究竟。合當統領三乘、度化眾生者,唯大乘而已。”
此言一出,全場鴉雀無聲,眾人或驚駭或愕然,俱都說不出話來。南境僧團的長老們停止交談,幾十道陰沈的目光齊齊射入場中,有人低誦佛號,也有人暗自搖頭,更多的是鑿山雕巖般的無言堅冷。忘憂長老并未親至論法大會,倘若人在此間,將如何應對如此粗魯的挑釁?
夏流對他的回答似不意外,嘿嘿笑道:“大和尚真是爽快!圣上推行大乘佛法,正是心系百姓、普渡眾生的慈悲胸懷。真要選個勞什子大乘法王出來,我看非當今圣上不可!”
這話雖是馬屁腴詞,卻是此際唯一的妙解,恁是宗派教義之爭,也大不過京都的天子。此話一出,眾人皆笑,紛紛點頭稱是,前一霎的凝重肅殺消弭于無形,變化之快,令人不由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