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東流忍不住低頭一啐,動動嘴皮子,終究沒罵出口。
抬見一雙野獸似的赤紅雙目,安生雙拳捏得格格有聲,周身氣流擾動,駭人的氣勢似將成形,心頭凜起:“這小子想硬闖!”
喀喇幾聲脆響,安生腳下地板爆出一小蓬淡淡煙靄,結實堅硬的烏檀木承受不住他身上散發的氣勁,如遭石磨壓碾,迸出無數細小木屑。
陽春、白雪感應殺氣,劍尖“嗡嗡”震顫,姊妹倆心念一同,并肩遮護著皇后娘娘。陸令萱不禁變了臉色,悄悄向后挪退幾步,不敢相信這股驚人的威壓竟是來自那個神憎鬼厭的小賊身上。
鍋底料都撈上桌了,這會兒是來真的么?“斷了你的傻念頭,給老子老老實實待著!”
陸東流忍無可忍,反而仰頭大笑,“鏗!”一把擎出飛劍;清亮的震響未落,人已和劍飆出,身裹劍芒、影中挾劍,快到難辨其形,眨眼間一掠丈余,到安生身前三尺處突然頻住,衣袂須發“潑啦!”一聲逆風激揚,刮展至極。
眾人才覺他形影凝聚、似將看清之際,陸東流嘴角微揚,身形倏地一晃,劍尖逕取安生咽喉!
一剎那間的快慢轉換,足以令對手拿捏失準,此即為“瞬差”的巧妙之處。
但安生垂眸低首,竟似假寐,摒棄耳目肌膚等感知,于劍氣成形、侵入臂圍的瞬間反手一掠,“藏鋒”連刀帶鞘砸上飛鳳,劍刃微微一凝,時間彷佛為之靜止;緊接著,一股難以想像的巨力在刃上炸裂開來,陸東流還來不及圈轉長劍卸去來勢,巨力已如潮浪穿透身體,扯得他向后滑開丈余,靴跟在烏檀地板上“嘶—”拖出了兩道裊裊煙焦,背脊才撞上樓梯口的離襕,“格”的一聲壓裂了厚重的矩方木柱!
好……好強大的內力!
陸東流全身血騰如沸,這一擊的余力猶如驚濤拍岸,反覆不息,他背靠著彎裂的木柱滑坐在地,拄著劍卻撐不起身子,一股異樣的腥甜涌出喉管,從嘴角漏將出來,沿下頷脖頸緩緩流淌,染紅了胸口衣襟。
陸東流玩世不恭,于識人上卻鮮少走眼,尤其是比武斗劍的對手。以他的內功修為,按理不應受到如此重創,但就像他賴以成名的“瞬差”之術一樣,只消殺對方個措手不及,極些極微的差距,也能擴大成為一場完美無瑕的漂亮全朥.癱坐在地、一句話也說不出的金吾郎嘴角微顫,露出歪曲的笑意。
若能任意抬臂毋須倚劍,陸東流會沖少年豎起拇指,誠心誠意贊一句“干得漂亮”,可惜他被那一刀所挾帶的騖天之威震傷了五臟六腑,甚至來不及運功抵御,傷勢非輕,半點也開不得玩笑。
更不妙的是安生的眼神。
少年平舉長刀,維持迎敵的姿勢一動也不動,表情掙擰、身子微顫,眼中布滿血絲,似是忍受著極大的痛苦,口中不住荷荷有聲,如傷獸般吐著粗氣,豆大的汗水自額際點滴墜落,“滴答、滴答”地回蕩在閣樓里。
“娘的,明明是你打傷了老子,怎么情況看起來比老子還不妙?他這是……走火入魔!不妙!”
陸東流抹去唇邊膩滑,勉力提氣,叫道:“喂,安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