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之說，恕在下不能明白！”
郝天尊嘆了口氣。
“將軍與佛子都是狡智之人，他們手里掌握的人命，以數十、甚至數百萬計，你以為他們是一言九鼎，其實只要情況于己不利，他們隨時都能出爾反爾。你嬴了或輸了，將軍、佛子若要反口，誰人能制？”
安生差點被劍鞘刺倒，揮刀格開，急道：“眾目睽睽之下，將軍與佛子是何等身分，又有皇后娘娘作見證，怎會說了不算……”
忽地一怔，再也接不下去。
在姑蘇城的想法里，「收容難民」從來就非是選項，他與佛子的約定、娘娘的見證，都不會改變“鎮東將軍不能擅自收容流民”的處境；逼得急了，將軍會咬牙、遵守約定，令江南陷入兵禍，抑或兩手一攤來個死活不認？安生竟是全無把握，不由得冷汗涔涔。
郝天尊見安生攻勢散亂，同一式刀法使了又使，攻勢略松，嘴上卻乘勢揮軍：“敬天山的安全，早在將軍掌握之中。安大人下場不久，九霄別業的羅莊主、等人便已不見蹤影，我料是奉了將軍的命令，由后山小徑悄悄離去，調兵分別控制了環山的一股股人馬。流民無有領袖，饑寒交迫，豈能經久不亂？這一大片黑壓壓的動也不動，恐怕已被官軍控制，不是不亂，而是無以為亂。”
安生余光欲瞥，邵咸尊劍鞘又至，拿捏極巧，令他難以分神。
“照……照家主的說法，將軍與佛子……又是為何賭斗？”
郝天尊無奈苦笑。
“佛子欲掌權，中書大人必不樂見，將皇后娘娘拖下水來，與皇上的眼中釘綁作一處，退可箝制任家，進可將中書大人卷入風波，甚至推動廢后，順了皇上之意。至于將軍，不過找人分散風險罷了，當然他有十萬精兵要養，多納了五萬流民，實力不免消減。”
安生想起將軍要自己向娘娘傳話時的神情，實在無法對郝天尊說出“一派胡言”四個字。
把滿山權貴的安危，以及「江南收容難民與否」如此重大之事，賭在三場蠻斗之上，更不像他所熟知的鎮東將軍姑蘇城。郝天尊的話就像一枚鋼針，深深插入他的心槽，無論如何自問，都不能若無其事地揭過。
“安大人，你和我，不過是棋子而已。勝負只能自傷，傷不了下棋的人。”
安生心煩意亂，頭痛欲裂，腳步一陣踉蹌。郝天尊抓住他動搖的剎那，突然全力進攻欲連其心防一并摧毀。
“身為棋子，大人可有棋子的主張！”
安生不住倒退，肩膀、大腿等接連中招，若非鞘尖圓鈍，早已刺出一身窟窿。驀地安生一聲狂吼，甩脫刀鞘，點足躍上高空，雙手持著藏鋒撲下，朝郝天尊斬落！
“止戰仍須戰，無奈啊！”
郝天尊露出自嘲般的苦笑，依舊不拔長劍，徑以劍鞘迎敵。這幾乎是他此生最嚴重的誤判。他來不及發現：自空中舞刀而下的少年，有著一雙他許久未見、卻畢生難忘的恐怖血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