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一塊散落在地上的石塊,大大小小,都還有著殘存的符文之力。
即使殘存,黍離也能想象得出它曾經的威能,但這種威能已經不可能復現了。
它代表的帝國,也不可能復現了,黍離現在也說不清自己的什么情緒。
頹然?可他依然在為著生存而逃亡。
憤怒?或許最初是,但現在,多年飲風雪,熱血已涼徹。
現在差不多是介于不想活和想赴死之間吧,黍離是這樣想的。
他站了起來,望向廢墟內,靜靜的感知著昔時鎮守一方疆土的【鎮守】,忽而向內走去。
麥秀一直在盯著他,看他動了,稍稍愣神之后回過神,然后歡快的跟在黍離的背后。
就像很多年前,學校組織參觀戰爭博物館時她跟在老師身后一樣。
而又一個相似在于,那一次她一走進去,就因為里面好多好多大人的嚴肅的神情而變得沉默,這一次……
這一次,她感覺這里仍然有著無數沉默而悲愴的大人們,在矗立。
她知道這里寂然無聲,但她卻依然好像聽到了咆哮和喊殺,有一種無聲世界里天地訇然崩塌的巨大轟鳴之聲。
浩大而悲壯的場景在最激蕩的時候,強行戛然而止。
一切歸為虛無,一切虛幻的嗡鳴聲都消失了。
在這種絕對的寂靜中,麥秀無力而又沉默的往前走。
她一直努力保持著的喜悅情緒,被這種氛圍一掃而空。
黍離沉默前行。
傾頹的廢墟里,總是能看見還能看到符文刻痕的建筑殘骸,如果仔細端詳它的紋絡,總有一種帝國依然永恒的錯落感。
黍離挑了一條不算陡的路,一腳一腳,踩出了一條實路,麥秀有些走神的跟著走,也沒有跌倒。
走過剛才那段或許是高墻大門的廢墟后,是一段平緩很多的長路。
地上的磚,一塊塊的都碎了,仿佛是某種巨獸踩過,踏碎了它們。
黍離停了一小會,凝視著地上的石磚。
它們雖然碎了,但卻勉強保有著磚體的模樣,黍離在腦海中重構著這一片磚的符文,記住了它的紋路。
麥秀終于跟了上來,顯得有些呆,直接輕輕的撞到了黍離的背。
黍離回身蹲下,凝視著她的眼睛,過了好一會才遺憾的嘆了一口氣。
她的天賦太好了。
她居然感知到了那些郁結在此地尚未消散的亡者遺志。
如果在舊時代,她這種級別的天賦,絕對足以成為任何一個流派最重要的傳人。
她會跟著那個流派最厲害的師傅,當最受珍視的寶貝學徒,不用像他當初那樣,朝五晚九的苦練、德智體勞勞勞勞勞勞九門功課同步學……
可這是末日。
過高的天賦,太活躍的情緒,這些在舊時代備受青睞的特質,都成為了不安穩的要素。
這不是時代的悲哀……這是世界的哀鳴。
麥秀停下來后,慢慢回過了神,她望向黍離雙眸的眼,像極了一只悲傷的小獸。
“我……聽見好多大人在喊……”
“那是亡者的遺志。”
麥秀流露出了微微的痛苦,“死了那么多人么……”
“是的,都死了。”
“哦……都死了……和阿爸阿媽阿叔阿哥他們一樣么?”麥秀喃喃自語,“為什么會死……”
黍離不知道怎樣解釋,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為什么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