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邪神。
為什么?
因為弱小。
誰弱誰死,不是再明白不過的道理么。
弱者立仆,也是再大不過的道理。
但是,這讓他如何開口。
黍離不想讓麥秀也變得那么頹廢,她哪怕過不了她在舊時代應有的備受寵愛的生活,也不能像他這樣頹廢而淡漠。
心有感觸,反應到行為就是,黍離輕輕的牽起了麥秀的手。
很小的手,很冷的手,很瘦的手,恰好的和黍離都不同。
而黍離寬厚而溫暖的手,給了麥秀一種安穩的安慰感,她的哀傷終于變得淡了些。
黍離牽著她的手,重新站起來,繼續往前面走。
那里,才是廢墟的真正重要的地方。
這種大手牽小手的場景,莫名其妙的讓黍離想起來他當學徒的時候,又讓他想起了他被銅駝救回來的時候。
黍離忽然想起方才的對峙。
消除猜疑鏈,還有一種方法,那就是一個強大的善意團體去吸納一個善意的個體。
善意其實不太全面,準確的說,那些強烈的情緒,會讓殘存的人類重新聚在一起。
因為弱小,因為膽怯,因為善良,因為光輝,反正,那被邪神擊碎的羈絆終將以一種哀婉而決然的姿態,再一度的將人類聚在一起。
黍離明白,他再一次有了羈絆。
上一次的羈絆,名之曰復仇。
這一次,或許可以叫做傳承。
“你愿意成為我的學徒么。真正的學徒。”
在昔日帝國于西北最璀璨的樓蘭城內,黍離這樣問麥秀,那殘存的所有碎裂的墻體,都竭力的放出了淡淡的輝光。
在已破裂的樓蘭鎮守府內,它們的輝光依然讓這場潦草而隨意的收徒儀式,有了莊嚴的儀式感。
這是符文之力,帝國之基石。
即使帝國已傾,基石已碎,但那殘存的力量,依然竭力護佑著它的子民。
至死不渝。
邪神能殺死帝國的一切,包括皇帝,包括軍隊,包括城市,包括符文,甚至包括它的子民。
但帝國血脈,不是流淌在**中的,帝國的火種,也不是只以柴木為薪。
對于帝國來說,皇帝軍團城市甚至乃至于符文都不是最重要的,哪怕像現在,只有寥寥無幾的子民還掙扎的活著,都不能代表帝國死絕。
帝國的血脈,流淌在傳承之中。
當黍離終于走到了又一座大的廢墟前,麥秀才堅決的回應他一句,“我愿意!”
黍離望了望天空,在【鎮守】籠罩范圍之外,世界還是昏昏沉沉的邪念彌漫,但在這帝國殘余力量護佑的地方,一切好像不算很絕望。
【鎮守】沒了曾經鎮守一方疆土的威能,只能護住這最后一點凈土。
但這一切真的值得感恩,至少那么久的流浪后,黍離終于找到這么一處,能讓他覺得是家的地方。
他突然記起了十多年前他跪在他的師傅面前、恭恭敬敬拜師的場景,有些恍惚。
然后又想起六年前那次點燃憤怒重傷退敵、狼狽逃亡將死之時被銅駝救下的畫面,是那讓他在末日也一直保留了最低的善意。
時間的無情讓他恍然有一種過眼云煙之感,但終究,他傳承自他的師傅、他的前輩那里的意志,終于可以傳承了下去。
“你記住,這片土地,叫帝國。”
麥秀仰著頭望著黍離,很認真的凝視著他認真的臉,然后堅毅的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