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從心的人,黍離自然注意到了折子夜說話時幾番望向遠方的動作。
再加上最初說的那句時間有些緊,以及先說重要的消息,外加說完前面幾個內容后的放松……
當折子夜停下了講話,黍離就知道,他該走了。
不管之后會發生什么,他都該走了,特別是知道了那么多消息之后。
可不待黍離走出屋,他就停了。
【鎮守】所護住的這一方小小凈土已經被侵染,一縷縷細細的灰霧狀邪念游竄在其中,而透過那些被沖破的細微裂紋,更多的邪念正在竄進來。
如果沒有【鎮守】,那么彌漫在整個世界的邪念可以輕而易舉的碾碎這里,然后將它同化為相同濃度。
但【鎮守】依然在反擊。它已被重新粘合為一個整體,力量比以前大了很多。
游竄的邪念忽然好像漩渦中的浮萍,糾纏在一起,轉著圈一頭撞上了左邊那株胡楊。
與此同時,那被莫名轟碎的小口也漸漸縮小,似乎一切都被了結了。
可黍離和折子夜都不會這樣認為,黍離甚至已經悄悄的拉著麥秀往后退了,而折子夜則掛上了一抹帶著嘲弄意味的輕笑。
庭院里比外邊要白上很多的空氣從無到有的變為了淺藍色,將整個鎮守府都染上藍色的熒光。
包括屋內的各式家具,以及麥秀的衣服和帽子。
“閉眼!躲在我身后!”黍離快速的沖著麥秀低聲喝道,他現在可沒有了再待下去的想法了。
必須帶著麥秀跑路了,這威能差不多和邪神一樣了!
無視阻隔的輝光,是神的力量──黍離視線里沒有發現光源,這說明光源要么在高空,要么在異位面。
──可它卻偏偏影響到了屋內的各種事物……
不讓麥秀睜眼的原因很簡單,對于弱者來說,直視神是一場可以奪去他們生命的儀式。
就在黍離護著麥秀準備從后門出走的時候,他突然臉色一變!
襲擊!
左手牽著了麥秀,黍離下意識發抬起了右手,同時準備小范圍的躲一下攻擊。
──牽著別人的手的同時進行戰斗對他來說,是一個足以顛覆他過往經驗的事情。
黍離估摸著,自己是避不開了。
卻見折子夜疾速的一揮飛馘劍,隨即便是一聲輕響,擋住了!
可他的臉上,卻出現了一道淺淺的傷痕,很快就滲出了血。
血的紅已不是很濃,甚至還沾染上了一絲淺薄如無色的光。
黍離神情復雜的望了他一眼,輕輕放下麥秀的手,重又站直了腰。
“你沒有武器,還不快走?”折子夜手持長劍,上前了半步。
“我的心想要讓我逃跑,但我的拳頭不讓。”黍離一抿嘴,笑了笑。
“這一場廝殺,你沒有武器,可沒有參戰的資格。”折子夜的身上升騰起絢爛的色彩,“更何況,我的職責便是戍衛樓蘭。”
一枚又一枚微小的符文自折子夜體內浮了出來,一枚一枚綴成線,密密的織在他的體表。
輝光慢慢亮起,不同的符文亮起不同的顏色,各種顏色的輝光一點點絢麗,一點點綻放,一點點璀璨,終于在光芒最盛的時候,變成了白。
就好像飛速旋轉的色盤一樣,一切斑斕盡皆熔煉為純白。
這是返璞歸真。
折子夜刻意放慢了速度,刻意展示了各種變化,就是為了展示這一境界。
“莫要再多說了,我自縛于鎮守府廢墟瓦礫之間,可不是為了等一個人同我一起赴死。”
折子夜已然感覺得到自己的靈體開始漸漸消散。
但他只是輕笑著,臉上那道傷口已經流下了帶著淺藍色熒光的血。
黍離還想說些什么,可這時,他好像聽到了什么聲音。
一種虛幻的,好像不存在的,只能被感知到而不能被聽到的……聲音?
不被聽聞,確實存在,無法記憶,一片空白……
這是神的威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