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依然是以灰蒙蒙為底色,但那種瑰麗而絢爛的藍卻已染盡了極高處漂泊的薄云。
邪神的力量緩慢而頑固的侵蝕這片區域,在這個世界上烙下屬于自己的印記。
在無限的藍的世界之中,折子夜向著藍色最輝煌的地方沖鋒。
一往無前。
折子夜每踏出一步,大地便震起塵埃。這場景像極了他七年前率軍攻取蠻敵部落時、力士擂錘后鼓面震起塵埃的場景。
他在擂鼓,大地作為鼓面。
先前因邪念侵染而變得堅硬的土地,因為邪念的抽離,一點點變為微小的沙礫,變得越發像是曾經的樓蘭。
當折子夜重重一踏,終于在震天起的塵霧中一劍劈在觸須之上時,少年時率軍沖鋒一劍劈倒敵酋的豪氣一下子在他的胸腔滿溢。
那種意氣風發的豪邁,讓折子夜再次有了率領千軍的感覺。
長劍劈到觸須。
折子夜提氣蓄力、下壓。
邪神終于將少許的注意從布局中抽離了出來。
祂那飛舞的觸須已經無意識的攢簇在一起被長劍抵著,緩慢而堅定的往后退去。
折子夜雙手握劍!
這是神之偉力與人之意志的對抗。
祂湛藍色的觸須上,堅定的被印上了一條淺白色的劍痕,劍氣森然!
折子夜明明已將所有符文聚在了飛馘劍之上,但他的身上,依然有著符文鳴奏的那種清脆聲音。
清脆的就好像很多年前,他的盔甲鱗片碰撞時奏起的輕響。
邪神微一用力,便直直的將折子夜抽了出去。
觸須重又垂下,
一切好似徒勞。
折子夜被砸落在地,又砸了起來,翻滾著,猛地將飛馘劍插在地上──
他被擊退了很遠,飛馘劍劃出一條長長的痕,森然的劍氣讓已化為沙礫的土被直接碾為粉末。
這讓劍痕像極了溝壑。
也像極了神與人之間的……天塹!
折子夜咬著牙,猛地抬頭瞪視著仍高傲的邪神。
祂的獨眼只聚起了一絲精光,這代表祂尚未聚精會神。
湛藍色的軀體,純白色的瞳,以及那吞噬一切光芒的黑色精光──只那微不足道的一點精光,便穿越了長長的距離,讓折子夜如臨大敵。
折子夜在豪邁之后,再度狼狽,而邪神高傲如初。
但,那道白痕卻怎么也褪不下去。
與飛馘劍僵持了最久的那根觸須較之其他觸須,稍稍內卷了一些,仿佛有些畏縮。
折子夜并沒有發現這一點,但是他隱隱約約,有些回憶起了當初率軍沖鋒的感覺了。
剛剛那種符文鳴奏的聲響,是共鳴啊……
是人與人之間的共鳴啊……
好像無形中,有誰在呼應著他。
恍惚間,折子夜聽見了很幽遠的高喊聲,這種感覺就像是……
就像是無聲世界轟隆作響。
可四顧茫茫,唯余寂寥……
邪神的眸眼投來了平靜的注視,那些彌漫的邪念沿著祂的視線聚集,凝為了一條灰暗的線。
邪念體密密麻麻的凝聚,就像是這條灰線上結出來的果。
一大塊區域內,邪念空了。
已經跑了很遠了、依然在向外突圍的黍離二人,突然感到一種難以描述的戰栗感。
麥秀腿一軟,便要倒在地上,黍離一伸手直接抓住了她背著的大包囊,背著大包囊的麥秀也就順手被提了起來。
【恐懼】自長眠蘇醒。
與以往仿若夢游一般的醒來不同,這一次,連黍離都感到了他深沉的恐怖。
黍離很清楚的感知到,無數道恐懼情緒如百川歸海一般歸入了黍離的情緒之海,而那道陰寒的戰栗感也驟得消失。
他一把抱著麥秀,也不顧現在已把自己的后背曝露在邪神的所在地了,開始狂奔。
所過之地,一切怪物栗栗危懼,陰影位面與死亡位面也再未有襲擊降臨。
【憤怒】強行陷入了沉睡。
而在那爭斗之地,被邪神注視著的折子夜并沒有絲毫畏懼。
他依然沉默。
一只只邪念體扭曲著成形,猙獰而恐怖的踏在邪神的目光上,朝著折子夜撲來。
利爪臨頭的那一秒,折子夜好像失了魂,竟一避也不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