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早與潘家貌合神離,若非貪圖家業,她早就棄潘武而去了。”潘初八不理會柳尋衣的反應,徑自嘆息道,“她和李老虎不清不楚,已不是一兩天了。這件事她自以為隱瞞的天衣無縫,但其實我早就知道,我曾暗中派人查過她的底細,原來她早在嫁給潘武前,就已是李老虎的姘頭,她嫁入潘家分明是有所圖謀……”
柳尋衣本不想打聽別人家事,但如今潘武在他眼皮子底下慘遭毒殺,他若不問個究竟,實在難解心中郁結,故而追問道:“那……潘二爺可知道此事?”
“他雖不曾提起,但我想他這兩年應該多少也知道一些。”潘初八哽咽道,“老二曾是個豪爽開朗之人,對這個女人也是情深意切,百般寵愛。但這兩年他卻突然轉性,不禁整個人變的沉默寡言,整日郁郁寡歡,就連對他曾視若明珠的女人,都變的異常冷淡,甚至……厭惡。”
聽到這里,柳尋衣終于明白潘武為何對其他人還算和氣,唯獨對自己的夫人一直橫眉冷眼,甚至動輒還會拳打腳踢。柳尋衣本以為潘武天生古怪,甚至還隱隱替丁翠叫屈。現在想來,應該是潘武愛之深,所以恨之切。
試問天下哪個男人,能容忍自己百般寵愛的女人對自己不忠?非但不忠,而且還整日裝模作樣,實則暗藏禍心,另有圖謀。
“既然如此,潘家為何還留著她?潘二爺何不一紙休書將她……”
“我又何嘗不想如此?”潘初八搖頭道,“但我不能這做,無論是為潘家的聲譽,還是為潘武的顏面,我都不能將這層窗戶紙捅破……我本想等潘武自己開口,但他卻對此事只字不提,明明心里委屈,卻始終裝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他自己都選擇隱忍,我這個做爹的又能如何?難道要當面告訴他,他的媳婦兒是別的男人的姘頭嗎?說到底,除了潘家與老二的名聲之外,潘武心里或多或少……還是有些放不下她……”
此事聽上去雖有些不可理喻,但細細想來,卻也不無道理。
常言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實則,當局者有時并不糊涂,甚至比旁觀者還要明白。但正因為他明白,所以他深知自己還有萬千顧慮。而這些顧慮,旁人卻永遠無法體會。因此,當局者才不得不繼續裝糊涂。
“都說最毒婦人心,之前我不相信,現在卻深信不疑……”潘初八苦笑道,“我本以為丁翠只是貪財,卻沒想到她竟會要了老二的命……”言至于此,潘初八頓覺悲從心來,竟是當著柳尋衣的面,掩面痛哭起來。
“那潘春公子……”
“潘春是她兒子不假,但我也曾懷疑過他究竟是不是我潘家的骨肉。畢竟潘春的樣貌、性格和云兒、雨音大相徑庭。潘家兒孫大都模樣俊俏,乖巧懂事,可潘春卻天生相貌丑陋,性格乖戾囂張……但此事非同小可,我不得不考慮潘武的感受,因此雖有懷疑,但終究沒有深究,并一直將其視為親孫子對待。心想他娘再如何不是,孩子都是無辜的。”潘初八老淚縱橫,痛哭流涕,“可如今想來……潘春或許真不是老二的子嗣,而是那個女人與李老虎的孽種……否則這個女人就算念在孩子的情分上,也斷然不會對孩子親爹下此毒手。”
“這……”
太多意想不到的消息令柳尋衣應接不暇,他感覺自己腦中一片空白,心中對潘武、丁翠、潘春這一家人,錯綜復雜的感情糾葛,以及匪夷所思的凌亂關系,毫無應之策,半晌也只涌現出“可怕”二字。心中暗暗感慨,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人,若彼此勾心斗角,簡直比江湖中的刀光劍影更加可怕。
事已至此,柳尋衣早已不知所言,唯有愣愣地站在房中,目光憐憫地望著眼前這位,短短數日卻連番受挫,孤苦凄涼的遲暮老人。
“前輩,既知此事與李老虎有莫大關系,那我愿替你走一趟東湖幫……”
潘初八望著殺意盡顯的柳尋衣,眼中閃過一抹感激之色,不過終究還是慢慢搖了搖頭,道:“柳少俠的好意老夫心領了,不過眼下潘家危在旦夕,因此在解決與秦家的恩怨前,我不想節外生枝。至于李老虎,且不說你能不能單槍匹馬地闖入東湖幫,就算你能擒下他,到時他若抵死不承認,我們無憑無據,又能將他如何?更何況,想在潁川動他,無異于與東湖幫和其麾下的眾多幫派為敵,甚至是與潁川官府為敵。無論是你,還是眼下的潘家,對于這個后果,我們都遠遠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