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憂未解,又添新愁。
以洛天瑾生死為界,仿佛人世間所有美好盡數賦予當年的洛凝語。雙親和睦、兄妹友愛、才貌雙全、家世顯赫、富貴榮華、心想事成……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她無疑是天下所有女子羨慕的對象。
然而,近兩年她又嘗遍人世間所有凄涼,兄長臥床、父母反目、家道中落、愛人離散、焦心勞思、忍辱負重……真真切切將生死有命,修短隨化體會的淋漓盡致。
仿佛一夜之間,從天堂墜入地獄。
常人恐怕難以想象,一介弱質女流究竟是如何在大起大落中屹立不倒?又是如何在大喜大悲中挺到今天?
“洵溱姑娘,你來了……”
一見洵溱,潘雨音先是一怔,從而面露苦澀,目光投向桌上早已放涼的飯菜,嘆息道:“一連半月,幾乎……天天如此。我已使出渾身解數,卻始終無濟于事。只有等她體力不支,餓暈困極時,才能勉強喂她幾口粥米。”
“這幾日……她有沒有哭鬧?”
“沒有。”潘雨音緩緩搖頭,“剛來的幾天哭鬧得厲害,這幾日變得越來越安靜。像這樣依偎在床邊一動不動,一言不發,已有兩三天。洛小姐病勢未愈,身體本就十分虛弱,再加上情緒低迷,過度憂慮……繼續強撐下去,我擔心她元氣大傷,落下病根。”
“不會一直這樣,待明日‘鋤奸大會’一過……塵歸塵、土歸土,洛小姐也該回家了。”
“是了!”經洵溱提醒,潘雨音恍然大悟,“不知不覺,今日已是五月初四,明天就是鋤奸……是端午節。”意識到自己失言,潘雨音連忙改口。
聞言,靜若泥塑的洛凝語眼神微微一動,僵硬而緩慢地抬頭望向一本正經的洵溱。
不知為何?洵溱感覺洛凝語今日的眼神有些……異于平常的深邃。以至于當她回視洛凝語的雙眸時,古井不波的心境沒來由地泛起一絲漣漪。
似乎被“審視”的有些不自在,洵溱的嘴角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愧疚道:“讓洛小姐在這里委屈這么久,實屬迫不得已,萬望海涵。不過,你很快就能回家……”
“回家?”洛凝語終于打破沉默,只不過她的語氣聽上去有些玩味、有些嘲諷、有些輕蔑、有些鄙夷,“呵!‘鋤奸大會’一過,我……還有家可回嗎?”
雖然洛凝語神態倔強,言辭鄙薄,但她話一出口,晶瑩的淚珠仍如斷線的珠串,不爭氣地滾落而下。
望著色厲內荏的洛凝語向洵溱發出一道近乎嘶啞的質問,再聯想到她的悲慘遭遇,心地善良的潘雨音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憐憫,忽覺鼻子一酸,淚水情不自禁地涌入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