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貴賤并不重要,近在咫尺且觸手可及的至親才最重要。”柳尋衣直言不諱,“當我知道自己不再是孑然一身的時候,我感受到溫暖的同時也感受到恐懼。不得不承認……我變了。變得患得患失、變得瞻前顧后、變得謹小慎微、變得……貪生怕死。因為我知道自己的命不再單純地屬于自己,更屬于那些依靠我、關心我、需要我的人。與此同時,我也不能再拿自己的前途命運肆意冒險,更不能由著性子為所欲為,因為我怕自己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害死自己不足惜,可連累那些與我生死與共,休戚相關的至親……卻是萬萬不能!”
“所以你一覺醒來既不慶幸自己大難不死,也不忙著與失散多年的親人團聚,而是……‘私設公堂’,對每一位前來探望你的人皆抱著極大的懷疑與猜忌,對他們一探再探、一審再審,并做出最終的‘判罰’。時至今日,你已經不再相信任何人,篤定所有接近你的人皆另有圖謀。如我所料不錯,蕭谷主、謝府主也曾經此一遭,但他們身份使然,加之有功無過,因此只要肯摒棄前嫌就能被你引為心腹。相比之下,陸庭湘、左弘軒、妙安運氣不佳,任他們笑臉相迎你卻置若罔聞,直接與他們劃清界限。然而,和他們相比我的運氣似乎更差,因為對他們你好歹能做到恩怨分明,但對我……你卻先入為主,暗懷敵意,將我對你的恩情統統拋諸九霄云外。如此……又真的公平嗎?”
“賢王府和絕情谷能夠化干戈為玉帛……確實是我從中斡旋,極力調和。”
“我現在‘自身難保’,豈有閑情逸致關心賢王府和絕情谷的恩怨?”見柳尋衣含糊其辭,不肯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洵溱苦澀一笑,坦言道,“罷了!既然你我已經開誠布公,我也不再兜圈子。我承認……自己早就知道你和洛天瑾、蕭芷柔的關系,是謝府主向少秦王求助的時候,為取信于人而主動道出的秘密。也正因如此,少秦王才派我率人趕赴臨安救你脫險。此事我之所以一直瞞著你,是擔心你得知真相后不肯接受我們的幫助……”
“洵溱,我想聽的不是這些已經‘擺上桌面’的事,而是一些我至今仍不知道的秘密。”柳尋衣毫不客氣地打斷洵溱的辯解,儼然對她的“開誠布公”并不滿意。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所有你知道的事。”柳尋衣一字一句地答道,“包括你們拉攏我的每一步計劃、計劃中涉及到的每一個人、每一個人的價值和作用,以及少秦王創立‘西律武宗’的初衷和目的。”
“這……”洵溱面露難色,不答反問,“柳尋衣,難道你不認為自己有些貪心嗎?你真的以為自己對少秦王無比重要?甚至重要到……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地挽留你?可以將我們的所有秘密向你和盤托出?”
“你錯了!其實,我對你們的事一點興趣都沒有,更不想和你們所謂的‘計劃’扯上半分關系。”柳尋衣義正言辭地說道,“如果你肯答應,從今往后少秦王的一切計劃都不再算上我,我可以馬上住口,多一個字也不會再問。至于過去的事,欺瞞也好、利用也罷,念在大家相識一場,我統統既往不咎,如何?”
“你此言……與過河拆橋又有何異?”望著柳尋衣煞有介事的模樣,洵溱忍不住發出一聲冷笑,“你不會真以為我們千辛萬苦地救你……只是為做善事?”
“我當然知道少秦王不是活菩薩,你們也沒有這么好心。”柳尋衣輕蔑道,“說來說去,你們在我身上投入大量心血,可至今仍未見到一絲回報,如果現在讓你們收手……一定不甘心。我對少秦王重要與否又有何妨?反正你們也舍不得放棄我。既然如此,你就不該在我面前危言聳聽。畢竟,一個在鬼門關幾進幾出的人,根本不懼怕任何人的威脅。”
“柳尋衣,你……”
“我們之間是合作關系,不是依從關系。至于西律武宗的副宗主……浪得虛名,我可以做,也可以不做。如果少秦王打算借此控制我,我一定會讓他大失所望,因為我柳尋衣發過誓,從今往后再也不會受人要挾,更不會任人擺布!”言至于此,柳尋衣的眼中陡然閃過一抹狡黠之色,別有深意地笑道,“若想合作,你們就要拿出足夠的誠意。我的條件很簡單,與少秦王輪流坐莊。‘莊家’的位置不能一直被你們霸占,輪也該輪到我。因此,今天的規矩由我決定。現在我只給你兩條路,要么與我推誠相見,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要么懷揣著少秦王的秘密,再帶上你的人……離開丹楓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