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久失修的官道上,旁枝錯節地長出許多荒草。
陰霾天氣,沉甸甸的烏云壓低在頭頂上,不時有陣陣雷霆轟鳴。
就是在這樣的晦黯天色里,一行車馬飛快地從官道上騁過,留下低旋飛揚的塵土,久久難歸平靜。
“這鬼天氣,看樣子是要下雨了。”
撣了撣甲胄上的灰漬,程峰遠皺著眉頭看向天邊,自言自語道。
聞言,前方幾匹駿馬也不由慢慢放緩步伐,等著后面幾人跟上。
卻見為首的二人,一者素袍僧衣,風塵數日未有半分狼狽,一者書生青衫,眉宇間堂堂正氣,正是法海一行人。
“老夫記得離此處不遠有座驛站,今日便在那里稍作休整吧,不知法海長老意下如何?”
好不容易趕上前方幾人,常威稍作喘息,沉吟著建議道。
擔憂天子安危,婉言拒絕了程峰遠加派車馬相送的提議,常威自言寶刀未老,騎藝不疏,僅僅只是要了一匹駿馬,便風塵仆仆地與眾人上了路。
“此行本來便是以老大人為主,貧僧自然并無不可。”
對于法海來說,騎馬本就是將就常威等人,若要施展開神足通,他不出一日便能夠抵達京城,哪里用得這么麻煩。
不過偶爾騎騎馬,倒也是新奇的體驗。
“那下官這就先派兩騎去前方探路,順帶讓驛站的小吏們把房舍食物備好。”
程峰遠也是會來事,見二人三言兩語作出決定,忙不迭出聲討好道,同時回頭疾聲向自己兩名親兵喝令。
“程武,霍老三,還不快沿著官道去通知驛站的官吏們,讓他們做好迎接的準備。”
“不用這么大動干戈,老夫此行本就已經違反了朝廷的法度,唯求一簞食,一瓢飲足矣,何需鋪張。”
沒有接受程峰遠的獻殷勤,常威搖搖頭,示意那兩人不必多此一舉。
兩員親衛遲疑地看向程峰遠,畢竟這位此時他們效忠的對象。
“沒聽見老大人的話嗎,還不快去?!”
象征性地虛著揮了一鞭,程峰遠轉過身又一臉低眉順眼地看向常威。
“話雖如此,老大人也知道那些吃官餉不干實事的爾曹小吏,要是不提前知會一聲,哪里會打掃房舍,到時總不能讓大人住在漏雨的破屋里面吧。”
“大人高風亮節,卻是不能失了朝廷的體面啊。”
得了命令,兩員親衛不顧舟車疲乏,立刻鼓起精神快馬加鞭地走開。
似乎是被程峰遠的狡辯說服,常威眉頭皺了皺,終究還是沒有反對出口,只是嘴唇張闔,微微嘆了一聲:
“老夫居于高位,且不能驅逐邪佞,為君分憂,又有何面目指責些許小吏不奉公職守?”
程峰遠剛要接過話茬奉承兩句,冷不防卻被常威打斷。
“你不必恭維我,只要此行你肯盡心盡力,之前種種,老夫全當一筆勾銷,這下可還滿意?”
卻是常威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沒好氣地保證道。
要不是關乎天子性命,換作往常,這等鉆營取巧之輩,早不知被他參了幾本。
饒是如此,常威也是打定主意。
這種人小用堪堪,真讓他統御一方,卻是于國于民無益。
“滿意,滿意!那下官就先謝過老大人提拔之恩!”
本來此行就是奔著給常威一個好印象,期待將來清算時能留些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