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開寶年之后,徐士廉指出的問題就更多了。什么大封功臣,待遇過厚。什么屢興刀兵,攻伐不已,為一些入不敷出的窮鄙之地,浪費國力。至于鋪張浪費,貢物不斷,則屬小事了。
徐士廉的想法落于紙面,話可能要隱晦些,但字列之間,那噴薄之意,自是躍然于閱卷人眼簾。
劉旸沉吟幾許,抬眼瞧向趙普以一種請教的口吻道“依趙相公之見,這徐士廉作此文,究竟是特立高標,以博人關注,還是一片赤忱,大膽直諫”
“不好說。”趙普輕嘆道“老臣到目前為止,也只見過此人一面,實在不了解”
停頓了下,趙普又說道“不過,能夠做出這樣的文章,不可否認,此人有些才識,就是過于輕狂,不知敬畏,濫言造次,為閱卷官所棄,也無可厚非”
對于趙普的看法,劉旸也算認可。然而,通過這篇策論再從頭來看,以徐士廉如此膽大輕狂,自負自矜卻不自知,落第之后,登聞見駕這種事情,未必干不出來。
倘若是這樣是不是自己多疑了劉旸不由得暗暗琢磨著。
“殿下”趙普輕聲喚了句。
“倘若是這樣此事,又當如何收場啊”劉旸輕吁一口氣,嘆息道,表情看起來,有些為難。
徐士廉落第的根本原因是找到了,其中的曲折也算理清了,但是如何處置,劉旸卻有些拿不準。
“殿下,徐士廉自負才干,心高氣傲,妄議朝政,念其年輕,沒有問罪責罰,不與錄取,已是朝廷寬容愛護”趙普說道
“然其不思己誤,回家閉門反思,再圖將來,反而心懷怨憤,諉怪朝廷錄士不公,中傷主考,責難同年。
因其狹隘心胸,自行其是,在朝中掀起如此巨瀾,造成偌大惡劣影響,導致朝廷舉賢陷入舞弊的謠言蜚語。
此皆徐士廉之過,老臣以為,對于徐士廉還當加罰其罪,以正視聽,也警后人”
“如此,是否過于嚴厲了”劉旸不動聲色,道“徐士廉固然驕狂任性,然朝廷既出考題,本就是由人議論,聽其見解,擇其優者而錄,這妄議朝政一說,用在此事上,恐怕有些不合時宜。
此人見解,雖則大膽辛辣,然若以此而罪之,恐怕于陛下之君德有失”
聽劉旸這么說,趙普輕笑著恭維一句“殿下真為仁厚之主只是,老臣建言,非為其策論,而是其不辨是非,不分黑白,任意舉告,中傷大臣。
此事,已然對朝廷威信造成影響,蠱惑人心,敗壞朝綱,倘若其所述乃是事實,那則另說,然今事實明了,一切都是徐士廉臆測,造成了如此惡果,豈能不加以懲戒”
趙普的意見,態度強硬。而面對他的堅持,劉旸也得給宰相一些面子,不好再直接質疑,沉吟幾許,道“還是先上報陛下,再聽后議”
“如此,也好”趙普稍微打量了一下劉旸,心中則暗暗稱贊。
顯然,有他們這干人作保,基本可以洗刷李昉舞弊的冤屈,在這種情況下,劉旸應當會感到輕松才是。
然而,從他臉上卻不見分毫,劉旸的一言一行,都透著一種小心與謹慎。對于一個太子來說,不在于要做出多么顯著的成績,相反,持重守靜,不犯錯才更加重要。
另外,趙普也發現了,如今的太子殿下,城府也日漸深了。這一點,并不體現在沉默寡言上,而在于行事的風格。
太子殿下,實在太穩了,不動如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那種穩。
“還要勞煩趙相公將二審的結果,作一份奏呈”劉旸態度溫和地道“我也該擬一份報告,交與陛下了”
“這是應該的”趙普淡定道。
“沈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