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無目的地在宮室之間游蕩著,劉皇帝始終沒有說話,那伴著秋風的腳步聲都顯得有些沉悶,沉默越久,氣氛也就越壓抑,這讓陪駕的盧多遜倍感煎熬。
良久,在盧多遜忍不住再向說些什么做些無力的挽回時,劉皇帝終于開口“你以為侯陟之事,僅僅是個識人不明、用人不當的問題嗎”
聽劉皇帝這么說,盧多遜心下一沉,他自詡精明,但此時也不免魂不守舍,惴惴不安,在劉皇帝“龍威”壓制之下,也根本無法從這意味不明的話語中領會到皇帝究竟是何心思。
只能忐忑不安地說道“臣有罪”
“呵呵”見其狀,劉皇帝卻是不禁笑了,語氣沒有多少變化,仍舊澹澹然地施加著壓力“因為揚州桉,朝廷中近來的風向,你身處旋渦,不會沒有耳聞吧
臣僚們是怎么說的說你盧多遜,耽于私誼,任人唯親,以國家公器,培植黨羽,還提拔出了一個巨貪大鱷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侯陟是如此貪婪壞法之徒,你盧多遜私下里又是何等樣人就是朕,也不免好奇,你與那侯陟是否臭味相投”
劉皇帝這番話已經很嚴重了,驚得盧多遜心肝直顫,當即有些激動地辯解道“陛下明鑒,這都小人的造謠中傷啊臣萬死也不敢敗壞國法,欺君罔上啊”
“怎么,朝中有這么多小人嗎”劉皇帝臉上顯露驚訝的神色,疑問道“你們不是常說朝廷是賢士滿堂,你盧多遜也說過這樣的話吧,怎么,如今又改口了
朝廷之中,怎么突然冒出如此多的小人適才還只是一些言官御史,他們的話,朕可聽可不聽。
但是,朕收到的奏章中,可不只那些清流諫官,其他臣工們是如何說的,你要不要跟朕去崇政殿,給你親自看看”
“臣不敢”盧多遜頭埋得很低,腰也彎得很低,自入朝拜相之后,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狼狽,當然,也只有劉皇帝能讓他如此卑微小心了。
“朕可以給你透露一點,人說你盧多遜孤傲自負,驕橫跋扈,任意自專”劉皇帝盯著劉皇帝,輕聲道“這些,可都不是什么好詞啊,不知你有何感想,但朕可以給你說說朕的體會,你盧多遜在朝中的人緣就這么差”
“陛下”盧多遜的聲音終于大了些,利落地跪在劉皇帝腳下,鄭重地稟道“不論臣工們如何非議臣,臣都不在乎,臣只愿做陛下的忠臣,竭力為朝廷辦事,哪怕為眾僚孤立,成為孤臣,亦不足惜”
聽他這番陳情,劉皇帝沉默地審視了他一會兒,轉身過繼續向前走,嘴里澹澹道“起來說話”
“是”或許是過于激動,盧多遜兩眼已經有些泛紅,抬頭雙目朦朧地望著劉皇帝的背影,抬手擦了擦額頭細汗,慌忙起身躡著腳步跟上。
“再說回到侯陟”劉皇帝依舊慢吞吞地走著,慢悠悠地說著“朕不管你們之間私誼如何,他是你舉薦的,他犯了事,你就得連帶其責”
“是,臣明白,不論陛下如何責罰臣,臣都毫無怨言”盧多遜當即表示道。
劉皇帝停頓了下,而后緩緩道“不過,人總有看走眼的時候,朕看人,有時也是看不準的,世上最難測的就是人心了。就比如現在,朕就不清楚,你盧多遜在向表態時,心中究竟作何想法,是否真的會毫無怨言”
過去,不管別人怎么看待,但就盧多遜的感覺而言,劉皇帝還是“很好”相處的,至少他在與劉皇帝交流中,往往都是君臣相宜,也感受得到劉皇帝對自己的看重。
但是,此時的劉皇帝,完全顛覆了他固有的印象,至少他從未經歷過劉皇帝如此的“攻擊性”,這讓他措手不及,應付起來十分困難。
心中波瀾起伏,大概是為了表明衷心,盧多遜有些急切地道“若得王刃,臣寧愿剖腹以表心跡”
“大可不必何必說得如此嚴重,如此血腥,如此殘酷”聽其言,劉皇帝當即打斷他激情表演,語氣仍舊不急不緩的“你要是想做比干,但朕可不想做商紂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