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殺戮橫行的榆林,這道對叛賊唯一的寬恕政策同樣不免被念歪了,當然,或許本就在朝廷的預期之內。
早在榆林封鎖圈形成,境物資嚴重缺乏時,就已經有一些搶無可搶、寇無可寇的叛軍,感到威脅了。
在冰雪交加的嚴寒中,什么富貴榮祿早不是叛軍的目標的,生存是第一位的,那時候,就已經有些叛軍,開始攻擊“義軍”,搶奪生存物資,到后來,干脆執首級冒險去向官府投誠。
對于這些“反正”的行為,在趙王劉昉的主持下,并沒有食言,而是嚴格按照劉皇帝的意旨來執行,全部接納,賜下脫罪免死的憑證。
當然,對這些人,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全被被分流到天南海北,安西、安東、安南、南洋都是流放的目的地。但不論如何,至少命是保住了。
有了這些榜樣,剩下的叛軍如何選擇,就有實際的參考了。叛軍同道的內部殘殺,也由此開始,最初也只是小規模的矛盾爆發,食物爭斗,到后面就演變成徹底的生存之戰。
等袁、李先后慘敗于官軍,各路烏合義軍,就更沒有堅持的理由,一場大規模的淘汰賽,正式展開。朝廷的賞錢,僅針對于官軍、漢民以及仆從雜胡,但叛軍只為了活命,也是毫不留情向周遭叛軍隊伍下手。
同時,追殺叛軍的人除了官府官軍組織,同樣還有榆林境內的黨項人,其中有他們的同族同類,但同樣是為了生存,也不得不拿起鋼刀。同樣的道理,黨項人執一“叛賊”首級,一樣能夠免死。
于是,榆林這片斗獸場,發展到最階段,所有人都在殺人,所有人都在被殺。
在整個棋局之中,只有官軍最為輕松,剩下的,都是只是為活命二字。相比之下,那些普通的黨項人,處境最為艱難,下場也最為凄慘。
當他們為了生存,不得不拿起刀,騎上馬,把目標指向叛軍時,叛軍也發現了,比起那些有組織的,還是一般的黨項人更容易對付,拿了他們的人頭,就能活命,至于是不是叛軍,官府都不計較,他們又何需在意
等到開寶二十二年三月份的時候,榆林各地官府,接受到的“投誠”人員,總計不過七千人,這就意味著有至少七千顆叛賊首級被獻上。
榆林遠不至于這么些人,那剩下的人呢,大部分都成為了官軍、番兵的賞錢。
進入三月后,大劫似乎已經悄然過去,廝殺聲也不再此起彼伏,驚天地泣鬼神,狂歡之后,是一片沉寂,黃羊平就是一個標準范例。
而陷入死寂中的黃羊平,在昨日又迎來了一批來客,人不多,不到百人,衣衫襤褸,身形狼狽,人人有刀,還有十幾匹骨肉如柴的馬。
這個年頭的榆林,人都活不下去,何況畜生。而就在今晨,不那么意外地發生了一場內訌,這近百人,相互械斗,自相殘殺,最終活下了四十余人,然后猜忌之下,又是一番拼命,就只剩二十來人了。
最終,所有的首級割下,由十幾匹馬拉著,默默地向南方的夏州趕去
但是,在路上,被一隊官軍騎兵發現了,一場突襲,僅剩的二十余人全部被殺,近百顆首級,這隊官軍又能分得近百貫錢。
執叛賊首級獻官府可活命,這一點政策是不假,官府也從不食言,但前提是,能夠到得了城鎮,見得到負責的官差。而像這么一小股的隊伍,一隊官騎便可輕松覆滅,在如此殘酷環境下的榆林,除非運道極佳,否則幾無活命可能。
過去幾個月榆林的沉默,幾乎就沉默在這里,官府官軍沉默,朝廷也一樣沉默。,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