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眼下,諸多大漢貴族、官僚們,不管有沒有牽涉進此次風波,都不由感到一股寒意襲來,更有甚者,對張、呂等人怨懟不已,沒事安安穩穩過日子不好么,為何要去對付王繼恩,要去針對皇城司,要去惹皇帝
到此時,很多人都忘記了此前上表請命之時的群情洶涌、大義凜然了。
皇城司職權的擴張,對朝廷影響還是很大,貴族、官僚們感覺身上的束縛又緊了一層,而作為競爭對手的武德司,則只能用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雖然在整個過程中,武德司表現得很低調,很克制,但若說武德司規規矩矩沒有絲毫動作,那是誰也不信。而在劉皇帝的心目中,或許從薛徹開始,就已經有武德司的手腳了。
如今朝堂內外,烏煙瘴氣多了,同樣籠罩著的迷霧也更密集了,濃得讓老皇帝都有些看不清了,這迫使他不得不采取一些更加積極有效的措施,以洗清耳目,看破那迷霧
劉皇帝實則也有害怕的時候,他怕百姓造反,也怕內外臣子勾結欺瞞,當然,最怕的還是看不清忠奸善惡。
而若說最失落的,毫無疑問是辛苦“倒王”的張、呂等臣了,非但差點丟掉性命,結果還那般不如意,自己官丟了,職位降了,王繼恩那老閹卻還安安穩穩地在皇城使位置上待著
何苦來哉
霧氣沉沉,春風瑟瑟,分明是暖
春時節,但洛陽郊景卻給人一種凄涼肅殺的氣象,當然,蕭索的或許不是春景,而在人心。
延禧驛,作為洛陽近郊第二大驛站,自西入京必由之路,自然建在“洛長直道”上,其氛圍也自然熱烈的了,不缺人聲,不少畜鳴,延禧驛景也堪稱京畿繁庶風貌的一道縮影。
春風拂柳,綠遍谷水兩岸,長亭送別,那翠綠的枝丫嬌嫩得讓人不忍折斷。永安驛外柳亭邊,青草地間,幾駕馬車停留道側,幾名車夫安撫著駑馬,幾道身影佇立良久,抬眼東望,數十里遠的洛陽遠在視野開外,但并不妨礙他們對帝都的留戀。
以呂蒙正為首,共八人,身著常服,作為放逐者,即將遠赴關山,到河隴、高昌任職。他們是不幸的,一朝被打落天庭,又是幸運的,保住了性命,留住了官身,沒有直落凡塵,還賺取了不小的名聲。
然而,若是給一個重來的機會,恐怕大部分人都是要后悔的,包括呂蒙正。
對于呂蒙正,太子劉旸還是比較看重的,此番特地將他放到河西,知甘州。從京尹到知甘州,其中之落差遠比品級上呈現的要大得多。
甘州是個什么地方,雖然屬于河西的核心要地,但放到整個大漢,實在是排不上號,政治地位與洛陽更是天懸地殊,顯然,對呂蒙正來說,這是仕途上的一重大挫折。
在庶族官僚中,與呂蒙正同輩、同資歷的,以張齊賢、李沆最為著名,三人合稱“三杰”,并且是公認的前途無量,未來最有可能登堂拜相。而從知洛陽府開始,呂蒙正就徹底走在了另外兩人的前頭。
然而,經此挫敗,那原本明朗的前途,一下子晦暗了起來,誰也不知道,他會在甘州待多久,也許就是一輩子。因而,此時的唏噓,不只因為離京,更因自己那顯得晦暗不明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