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別看海外貿易興起三十年了,“下南洋”的口號也喊了十幾年,但在南洋的經營上,朝廷始終是矜持而謹慎的。
誠然,海軍遠航,攻取良平島朝廷也實實在在地做了一些事,但無法忽視的一點,在海外拓殖上,中原帝國實在是一個新手,一直到前些年世祖皇帝決定南洋封國,才開始不計代價投資。
南洋戰爭雖然整體順利,但到如今,大漢對于南洋三島也只是處在一種勉強控制、基本統治的狀態。比起安西三國,南洋封國實在難談底蘊,世祖皇帝駕崩前的分封詔書,也基本停留于詔文。
在這樣的情況下,朝廷要撤了,不玩了,要召還南洋大軍,南洋的諸侯王們如何能夠接受雖然態度與形式上依舊會保證世祖皇帝詔命的執行,但打折扣的執行,與不折不扣之間,實在有莫大的差距,關鍵一點,沒有足夠的軍事實力,如何保證封國的正常建立與運轉。
最悲催的當然是臨海王劉文海了,他的臨海國才真正停留于口頭上,畢竟緬甸地區也是有主的,那蒲甘國也還處于一個上升期。而劉文海,除了世祖皇帝的封國詔書,以及在云南訓練的三千甲兵,什么都沒有,即便劉文海自負才情,也沒狂妄到憑那三千甲士就能橫掃蒲甘、直通等緬甸大小邦國的地步。
當然,繼承晉王遺澤后,劉文海的實力是成倍的增長,當年隨劉晞駐吐蕃的三千近衛,也被賜給劉文海了,以及劉晞幾十年積累的人物力資源,憑著這些,足夠劉文海在緬甸興風作浪。
但若要提高成功率,還是需要朝廷堅定而充足的支持,因此,比起其他諸王,臨海王劉文海才是對呂端之議最為不滿的,當然,也更容易滿足。
也正因為諸王之別,易于分化,皇帝劉旸方能穩如泰山,從容應對。然而今夜慕容德豐的進言,還是帶給了他一些新的思考,初登帝業,大權在握,難免得意,讓他在某些事務的決策上,少了警惕,甚至忽略主次矛盾。
諸王當然無法挑戰他的帝位,但他們聯合起來,卻能動搖他的權威,在登基不久的當下,朝廷當然是以穩為先,等徹底過了這段過渡期,不管有什么問題,都可以更為從容地面對。
不管他對呂端這個開寶老臣有什么看法,這終究是他親自抬上來的大漢首相、尚書令,在短時間內是必須要維護支持的,否則“新皇詔制”還有何權威可言,他對大漢上層權力的架構還沒穩定就受到強大沖擊,于公于私都是不利的。
當從這個角度分析,劉旸甚至產生了一些懊惱的情緒,雖然繼位以來,他一直在提醒自己要克制、謹慎,要保持一貫的沉穩、從容,但至尊位上的無限風光,依舊讓他產生了一些心理上的松懈。
所幸,今夜算是及時醒悟了,不論是于國還是于己,穩定都是首要之務,如何消化繼承的皇權,才是他該落實于行動的,而非貿貿然地對先皇之政進行改革,哪怕并不是那么合理,那么有利于中央帝國的權威。
心態一正,劉旸的思維也就更加冷靜、清晰了,在沉吟約莫一刻鐘后,再度開口了“傳趙王進宮”
“是”
雖然不知道趙王劉昉為什么沒有參加太和樓之會,甚至有所懷疑,但從結果來看,劉旸心里還是很欣慰的,打小活潑的劉四郎,如今卻是越發沉穩得力,安分守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