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西南已然大局在握,正欲向北安民建功,劉筠等臣又拿此等言論來勸阻乃至指責,這十分讓劉文濟懷疑他們的居心。甚至于,讓劉文濟產生一種,他對這些文臣“太好了”的反思,否則豈容其如此放肆。
心情激憤時,劉文濟是很想拿世祖時期的諸多大征來舉例的,與之相比,他的建隆時代就已經不只是克制了,但依舊免不了以偏概全、斷章取義者。
然而,劉文濟心里又深深地明白一個道理,他畢竟不是世祖皇帝
漢帝國于建隆十一年秋進行的北征,嚴格意義地來講,只能叫“漢軍出塞”,不管從目標上還是規模上,都只是朝廷大舉北伐滅金的一個前奏,但真正動員起來之后,就奔著決戰去了。
對于和平多年的帝國軍隊來說,即便常年保持著不錯軍事裝備與訓練的邊軍,從治安維持轉移到真正的戰爭軌道,這種變化依舊是需要一個過程的。
因此,此次秋伐,漢軍出動軍隊的規模并不大,只分兩路進軍,一路以蕭惠為主將,率領禁、邊騎兩萬五千余軍,自漠南出,遠擊漠北,目標直指金國腹地的地艫朐河流域,在那里分布著諸如塔懶、河董等自契丹沿襲而下的城池,是漠北草原中部核心,也是連接東西,維系金國對漠北那并不牢靠統治的要害通衢。
蕭惠,這個契丹族出身的大將,這把劉文濟磨了整整二十年的刀,終于到出鞘的時候,被用在漠北事上。同時,這也是時隔近六十載,大漢鐵騎,再度橫涉大漠,遠征絕域。
當然,僅從地理環境與時代背景來說,漠北之于漢軍,已經不算絕域了,至少不像過去那般陌生,同時蕭惠軍不只全部騎兵武裝、高度騾馬化,還有一大批草原部族作為仆從向導。
在契丹滅國后那些年間,帝國朝廷可不是什么都沒做,全然坐觀金國的擴張、與饒樂的廝殺,至少在漠南地區,山陽道司對南附的原契丹國民進行了相對妥善的安置與約束,奉樞密院軍令對潰散之契丹兵卒也有了重新編練,對漠南的地理氣候、金國金兵都有更為詳細的了解、整理、熟悉,一切的一切,都是為動兵之用。
而出漠南之蕭惠軍,仍然只是一支偏師,朝廷真正的大動作,正是在“漢金”交鋒第一線,饒樂、燕北地區。燕北都指揮使董從儼,在興國之戰中的表現,獲得了劉文濟的信任與大膽起用,直接被任命為漠北行營都部署,總燕北、饒樂、安東及一部分山陽邊軍,計七萬步騎,北討金國,目標大澤地區呼倫湖。
當然,名義上的北伐統帥,這個名譽,劉文濟給了饒樂王劉昕,作為一種安撫,而老王爺在常年與金國的鏖戰中,又經興國之圍,已經病倒了。因此,董從儼就是東路軍實際的主帥。
王師一發,地動山搖,漠南、燕北這兩路軍加起來,就是十萬大軍了。到此時,劉金才真正感受到,與一個認真的、強盛的中央帝國交手,究竟是怎樣一種體會,過去十多年的勝利,多多少少給他帶來了一些錯覺,即便他自認已經足夠冷靜了
漢軍北上之時,劉金仍駐靜邊城,率領部眾在大澤及周邊草原就食恢復,興國之敗,對他而言算得上一次大挫敗,但還不算傷筋動骨,傷亡嚴重的是征服不久的仆屬部卒,他乃蠻本部精銳,死傷還不算嚴重。
因此,在漢帝國北疆進行動員的時候,劉金也在休養恢復,集兵聚將,準備趁著秋高再度南下,找回場子。恰逢漢軍北上,這正合劉金之意,漢軍送上門來,正可借主場優勢殲之。
面對帝國聯軍洶洶而來,劉金并不畏懼,他使用其一貫的戰術,派出數支騎兵,輪番南下,騷擾遲滯漢軍,意欲在“疲敵”之中,尋找戰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