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這空暇,劉承祐也謹慎地觀察著劉知遠。一種很直觀的感覺,威嚴更甚,那種隱約間的氣勢,讓人不敢側目。不過同樣的,劉知遠明顯蒼老了許多,那張蒼然嚴肅的面龐上,增添了不少溝壑,神情間,透著疲憊,老態畢露。比起初繼位時的意氣風發,劉知遠顯然體會到了當皇帝的不容易。
“壯實了不少,成熟了不少。”讓劉承祐稍感意外的是,劉知遠竟然流露出一絲舐犢之情。
“這幾個月,兒臣確是學到了不少,成長了不少。”摸不清劉知遠的心思,劉承祐保守地順著他的話說。
“你此番東出河北,卻是給了朕與朝廷一個大驚喜,若沒有你,朕入中原,不會那么順利,國家也不會這么快平定。可以說,這大漢江山,有一半都是你打下來的......”劉知遠感慨著說,態度仍舊溫和。
不過,這話落在劉承祐耳中,卻感愕然。功勞再高,但這評價,可有些高了,有些重了,重得劉承祐有點承受不住。
“父親過譽了。若無您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與諸文武奮進,豈有如今的大漢。您,才是大漢的脊梁,天命所鐘......”根本不敢接那茬,張口便來,十分謙虛,開舔。
“確實長進了。”劉知遠卻笑了:“這等奉承之辭,你以往縱會說,卻也不會這么順暢。”
劉承祐有點納悶,這是在取笑自己?
“前議開國之功,朕以史宏肇第一,你居第二,心中可曾不滿?”劉知遠聲音越顯低緩。
聞問,劉承祐心中一緊,大腦急轉,猜著劉知遠何出此言。快速地眨了眨眼睛,語氣中盡量自然地透露出點不忿之意,劉承祐答道:“兒臣不敢。”
“只是不敢?”劉知遠輕笑著問。
劉承祐垂下眼瞼,似乎是默認了。
見狀,劉知遠不著痕跡地點了下頭,好像劉承祐反應在他預料之中一般,寬慰著說:“朕需考慮周全,不能不顧及其他將士感受。此事,你是受了委屈,朕心里清楚,會有所補償......”
“兒不敢有所奢求,只要能為您分憂,便心滿意足了。”劉承祐立刻表態。
臉上露出點欣慰色,爾后漸漸散去,略作沉吟,劉知遠說:“趙延壽的事,朕聽你兄長匯報過。你的考慮,雖立足于長遠,但實在太過莽撞了,稍有差池,便是大敗虧輸的局面。契丹稱霸嶺北數十年,整合諸族,實力強大,欒城一戰,雖傷其筋骨,但根基猶在。幽燕形勢復雜,漢兵已有十載,未踏入其土。雖然讓他意外地拿下了幽州,但那是契丹內斗,方給了他機會......”
劉知遠展開了說教,雖然劉承祐心中有些反駁的話,但很聰明地沒有開口,只是神色平靜地,表現出恭聽訓誡的樣子。
“而趙延壽此人,朕十多年前便知曉此人,雖小有才具,但不足為信,委兵于他,太欠考慮。”
“父親教誨的是,兒臣事后,亦覺膽戰心驚,坐立難安。”劉承祐有點后怕地答道:“所幸,這異想天開,達到了應有的效果。”
瞥著劉承祐,劉知遠眉毛一橫,聽出了劉承祐的言外之意。不由再度審視著他,表情嚴肅,斟酌片刻問:“你自成德歸,幽州那邊,趙延壽能守住嗎?”
顯然,劉知遠還是很在意幽燕的情況的。失燕云則必禍中原,正是明白這個道理,當初他才會極力反對石敬瑭割燕云以求契丹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