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頭,掃了徐象兩眼,似乎直接看透了他心中的畏懼與猶疑,何敬洙淡淡道:“食國家俸祿,擔守土之責,盡忠王事即可!身為將士,馬革裹尸,亦不負此生。至多一死而矣!”
“好好守城吧!”拍了拍徐象肩膀,何敬洙嗓子已然沙啞得厲害:“我等家小,盡在金陵......”
“將軍,看何公的表現,是欲同壽春共存亡啊!”在旁,一名軍校聽到了二者的對話,不由說道。
徐象點了點頭。
“那我們怎么辦?當真要玉石俱焚?”軍校看了看城外問道:“漢軍沖城,挫于城頭,死傷也不算小,但撤退之際,仍舊從容有序,御備得當,如此強兵,也唯有中原才有啊!”
“聽你之言是怕了?”徐象冷冷地盯著麾下軍校。
軍校默然,見狀,徐象則幽幽嘆道:“如何公之言,我等神衛,乃金陵禁軍,家小盡在江南,不似那些淮南鎮兵,不能不有所顧忌啊......好生守城吧,縱亡命于此,也要為后人,賺取一份蔭資!”
“是!”
徐象雖如此說,但望向城外漢軍戒備還營的漢軍,眉宇之間凝著一層厚重的陰霾,語氣也顯得有些言不由衷。在他慌神之間,忽聽得“轟隆”幾聲凌亂的響動,伴著將士慘叫,卻是被焚燒的城頭樓閣徹底坍塌了,砸到了不少士卒......
城外,漢軍還營,孫立找到高懷德,還紅著眼睛:“都已經攻上城頭了,再給本將半個時辰,必可破城!為何鳴金,豈不貽誤軍機!”
孫立是在前線指揮,就差提刀親自參與廝殺,身上也披了箭創,此時面紅脖子粗的樣子,顯然上了頭,已被殺戮迷了心智。
高懷德也不說其他,直接道:“天色已晚,唐軍一鼓之氣未散,陛下傳令退兵罷戰!”
“陛下可知將士們已登上城頭,只要添兵續攻,唐軍必不是對手!”孫立的聲音中,已帶著怒意。
“都指揮,陛下一直在后方觀戰,豈能不知攻城戰況。陛下軍令,原為試探,而今既知唐軍虛實粗淺,當撤即撤!”高懷德沉聲道。
聞此言,孫立這才回過神,他也就是嘴里碎念幾句罷了,左右都已然撤軍。回首望了望血火之氣繚繞的壽春城郭,孫立吐了口唾沫:“可惜了我那么多死傷的弟兄,再發起攻擊,定要一舉破城!”
隨著漢軍的撤退,壽春南城,混亂漸漸消失,自城垣往下,及至城南整片的曠野,到處倒是戰爭的痕跡。稍晚些的時候,在壽春城西北,北城同樣有漢軍佯動,一日下來,士卒皆有疲敝。
忽得破空聲響,竟帶有鳴鏑之音,支沾著點油火的弩箭,被拋射出城,射得很遠。迅速地引起了守軍的注意,朝向發射處,大喝:“什么人!”
暗夜之中,黑影閃過,見狀,立刻有唐卒舉著火把,圍捕而去,混亂很快散去,隨著一聲慘叫過后,壽春北城再度恢復了平靜。
漢營之中,高懷德收兵還營,整頓諸部,安撫士卒,待巡視完傷卒之后,方才拿著麾下將吏的攻城總結,同孫立一道,往御營而去,準備向天子匯報。
在行營御帳中,劉承祐也再度召集了諸軍指揮,準備就今日的攻防,再開一次御前會議。
孫立腳步生風,步入御帳,雖然規規矩矩地行禮,但看得出來,生著悶氣。對此,劉承祐能夠容之,不管如何,孫立的表現他看在眼里,就沖其已居高位,仍敢于兵威戰兇的城下一線指揮,就足顯其忠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