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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幫狗才!竟敢在我眼底貪贓!若不是犯人在堂上大呼‘我有千金’,我至今不知叫他們落去了贓銀!這下好了,有這一千兩,倒可以給魏上公再建一座生祠!那時我將這生祠來歷稟與魏上公知曉,魏上公必然嘉獎年弟與我,此真幸事也!”柳知縣眉飛色舞地說。
原來那強盜自知必死,因痛恨被獄卒拷打,故將贓銀數目喊出與縣官知道,叫那些捕快狗咬豬尿泡——得了一場空。
“這筆錢回不到失主手上也就罷了……居然要拿來給魏忠賢造祠堂!?”李思勉震驚,“那我這閹黨之名豈不大大坐實!?”
他便開口道:“年兄抬愛,弟實感激。但弟一來年幼,二來并無功名,外人知道,或說我無心進學,卻與賤卒皂吏廝混,那反叫家父與魏上公難堪了。故弟以為,年兄大可說此案是你一手包辦,弟絕無意見!”
柳知縣一聽,內心叫好,外表卻捻須思忖:“此言亦是有理……”
后來就這樣定了,柳縣令多少不好意思,便說:“將來省身弟的事,就是我的事!”
李思勉就說:“弟或要多雇一些人耕作土地,先與年兄知會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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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衙門,芊芊鄙夷道:“原想你那篾片不是好東西!誰知他婦人更不是個東西!早知如此,該讓她到衙門挨一頓拶!”
李思勉道:“近來此事甚多,故刑已不嚴了。再者強盜之言也不可全信……”
話雖如此,他也覺得“好他娘奇葩啊!這么亂的嗎?”
……
回到家中,門子報說吳巒已到了。
李思勉有些無語,不知怎么面對這個綠帽俠。
“還是叫人不快,別叫他來家里了。”侯芊芊說了就回內宅了。
李思勉來會客廳,對那躬身道謝的吳巒說:“住了,你我交情就到今日,你去尋別的人家幫閑罷。”
吳巒臉色大變,慌忙告罪,卻又不知錯在哪里。
李思勉不能說“我老婆看到你夫婦就心煩”,而是說:“并非針對你,所有清客我都辭了。”
吳巒知道沒戲唱了,就躬身說:“賤內之事小的還是感激不盡!不過恩情只有來日再報了,大老爺,那小的走了。”
李思勉想起昨日吳巒表現,此人確實疼愛妻子,那掉淚也不是假的。
那到底怎么回事?
這些明朝人,思維方式都太怪了,理解不了……
但是李思勉又想要理解這個年代的人。
他還是忍不住問:“你妻子那樣,你怎能容她?”
吳巒一愣,轉身鞠躬:“大老爺,小的本不該與您說這些凹糟事,但您待我至誠,昨日之事與您毫無瓜葛,但大老爺卻親力親為,為小的以身犯險,小的無以為報,實感慚愧!既然大老爺有話,小的這就坦白:小的……是天閹。”
李思勉驚了一跳,細想過去,果然從不見吳巒留胡子!
“賤內或有不對,但她現在也悔了,如今小的還是體諒她。”吳巒卑微地說,深深低頭。
這“體諒”倒比“原諒”的級別更高了,真是愈發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