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上。
大周翰林院天舟晃晃悠悠,仿若汪洋之中的一葉扁舟。
那驟然出現的巨大身影,一腳將黑鹿王踩踏進了廣場白玉石板地底,使得翰林院天舟免于被黑鹿王所毀,可那等比山岳還要偉岸的龐然身軀,隨意一個動作,都使得天舟被氣浪震動牽引,跌跌撞撞的飛了出去。
此刻,天舟之上的眾多儒門翰林學士,雙目望著天穹之上的身軀漸漸縮小,一個個盡皆失神。
“這道人,當真來了。”
站在眾多學士翰林身后的荀浩思,望著那巨人收斂神通,巨大的身軀漸漸化小,自也認出了來者何人。
然而,心中的驚駭,絲毫不減。
在司州時,遇見這年輕道人,當時便覺對方法力驚人,所馭使之雷法,乃他平生所見最為強悍的神通。
若非當日他只是奉命駕馭一艘天舟,前去司州探查疫鬼之事,便需要匆匆折回,定然要與其結交一番。
而且,其人身份雖是道人,可卻不屬道門。似乎對于天下大勢,各方勢力斗爭亦不甚了解。細說起來,倒像是隱于世外的高人傳承,又或者是底層懵懂民眾。
但毋庸置疑,其人心系天下蒼生,一人在司州奔走除魔,其聲名在大周上層之中,由于諸多原因,或許不顯,可在民間百姓,口口相傳,便是玉京百姓,也有聽聞姓名。
他當日邀對方來玉京一行,也是希望此人能為朝廷所用,這等法力通天之輩,若愿意相助此刻處于風雨飄搖的大招,定然是能成為朝廷支撐的擎天巨柱。
不過,即便心中做了許多瞎想,依舊未曾料到,對方除了雷法之外,其神通秘法,依舊遠遠超過他的想象。
“荀兄,你……你可是認得……?”
站在荀浩思身側,一名與他同榜進士及第的翰林,似聽到了荀浩思的喃喃,出身問詢。
這翰林院天舟之上的眾人,個個皆是通過文科舉步步殺出來的,心思敏捷,稍微有異,就已經察覺出了同伴的不尋常之處。
荀浩思一時訥訥,點點頭,又搖搖頭。
幾乎就在這眨眼間的功夫,那頭頂幾乎城破了玉京上空詭異黑氣的巨大身軀,已然收斂法相神通,化作一個年輕道人,背負長劍,腳踏薄云,立在空中。
薄云之下,諸方勢力匯聚,無數道目光盡數落在這年輕道人身上。
又有各種猙獰鬼魅妖魔,或畏或懼,或怒或恨,各有張牙舞爪之異狀,低吼怪哞之嚎音。
裴楚對于在場無數道集中在身上的目光,恍若不覺,反而微微閉上雙眼,似進入到了某種莫可名狀的狀態之中。
地面上,被裴楚一腳踩踏進白玉地板之下的黑鹿王,早已收了真身法相,化作一頭口鼻噴血、肩頭骨骼碎裂的黑鹿,掙扎著爬出。
只是這頭黑鹿爬出那巨大的坑洞之后,呦呦嗚鳴,亦不敢再胡亂做其他舉動。
道門和諸多異人修士,遠遠退避,此刻師門長輩,個個面色凝重,許多人在近來的欽天樓,有不少和裴楚照過面,亦有初次見到的,可都無人敢輕言一語。只是一些道門后輩或者修士異人帶在身邊的子侄,目光頗有向往崇敬。
飛騰在天空之上的一只白鶴和烏鴉,早已遠遠避開,化作兩道人影,站在廣場一側的樓宇頂端,神色驚恐不定。
唯有遠處,距離那頭大白豬所在的樓宇房頂,還要遠處百十丈距離的皇城城頭,一襲紅衣的絕美女子,目放異彩,驚駭難言。
然而——
偌大全場依舊無人敢胡亂動彈,仿佛懸浮于天空之上的年輕道人不動,場內不論哪方都不敢輕啟一言。
“法天象地,法天象地……”
此刻,裴楚仿若覺得自身陷入到了玄而又玄的境界里。
他在方才趕到太和殿前的時候,就已經見到那頭巨象施展神通,似想要以蠻力推到太和殿。
只是稍慢一步,那巨象被天舟所擊殺。
之后群魔亂舞,黑鹿王出,他才施展“法天象地”神通。
至于今夜群魔和諸多道門,又或者大周儒門、兩司,所謂何來?
與他而言,其實都是一般。
他心中念頭一直只有一個,我自塵土微末而來,所求念頭通達者。
降妖伏魔而已。
護衛蒼生而已。
至于此刻,他則是在“法天象地”之后,道法再精進一分,感悟又深了一層。
“叉知會合東西路,切在沖和上下田,蓋人之一身,法天象地,首即天也,腹即地也,但潛神內守而勿忘勿助,調勻息而勿縱勿拘,自然一闔一辟,一察一受與天地施化之道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