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后第二年,他就死了。不過沒什么痛苦,是尋常的老死。他兒子說,老人家走得很安詳。”莫驚邪端起酒杯,說道,“師兄,你死之后,師父便將這乾坤造化圖送了我,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學習了碧落陽春的釀造手法,并在在里面繪制了這位女孩。因為,我知道你喜歡這酒,我希望它能保留下來。這是我,對你的憑吊。”
莫驚邪就沒有立馬入嘴,而是懸停在了嘴邊。
“雖然你做了那樣的事情,成為了玄圣宗的恥辱,讓全王朝人都唾棄你,但是我還是敬你是我師兄,是當之無愧的我輩第一天才,青云榜第一的不世強者,假以時日萬里劍神的替代者,最照顧我們師兄弟的大師兄……所以,那一天我沒有參加追殺,但得知結果后,哭了很久。”
他將香甜絕世的美酒一飲而盡,把酒杯重重地砸落在桌面。
他苦笑起來,“可我也覺得你的確是罪該萬死,死亡理應是你的宿命,所以你依然是我敬佩的師兄,我選擇閉關這么多年,也是因為你的死,我欣慰,也痛苦。”
“可是,你為什么偏偏又活著?”
靈魂拷問,拷問的是靈魂。
在他心中偉岸的師兄,為什么偏偏擁有的,是如此骯臟卑鄙,邪惡不堪的靈魂?!
而為什么,這樣的靈魂,理所應當在十五年前死去,卻直到今天還活著?
莫驚邪咬牙切齒,天空中的烏云,好像是煮沸的水面,“你憑什么活著,你活著,那數千無辜嬰兒,又如何得以慰藉?”
大叔腳尖搖晃的拖鞋終于啪嗒一聲掉落在黏著油漬的水泥地面,他這雙邋遢的雙眼,終于輕輕地瞇了起來。
狂暴的雷霆在外面的天空中奔騰,很多這時候才趕下樓來收衣服的人們,被滂沱大雨,瞬間就沖刷成了落湯雞,驚叫聲連連響起。
大叔手指夾起了桌面上抽了一半的香煙,火焰還沒有熄滅,隨地吐了口青痰,把煙叼進嘴里,冷漠地看著這個男人。
“為什么只有你一個人?”
莫驚邪沒有回話。
大叔接著問道:“你怎么知道我還活著,又怎么知道,我還在這里?”
莫驚邪凝望著師兄雙眸,緩聲道:“我閉關很多年,恰逢出關。一封書信寄到了宗門,要師父親啟,然而又碰巧師父在閉關,那封書信傳息部的弟子們本來準備將它交給少宗主金看峰,但是金看峰忙于準備明年舉辦玄圣宗四五百年盛典,便讓我處理這封書信。”
“書信里說,你還活著,活在水井灣。”
大叔濃郁的眉頭輕輕地下壓,如鎖一樣的川字,釘扣在了他臟兮兮的額頭上,“師父和舒青青……知道我還活著么?”
“我沒有告訴其他人,一個人過來的。”莫驚邪搖搖頭。
而聽到這個答案,舒一天的神色微微地變了變。莫驚邪不知道他是因為失落,還是因為慶幸。
莫驚邪冷聲問道:“十五年了,師兄,這些年舒青青師妹,還有師父,還有我們師兄弟,知道你做了這一切之后,一直都活在陰影之中,即便你被逐出宗門,即便你身上扣著萬劫不復的罪名,可我們依然深深緬懷……尤其是舒師妹,雖然當初是她檢舉的你,可是你知道她有多傷心么?她有多痛苦么?”
大叔原本平靜的神色,聞言后,突然笑了起來。
并且越笑越大越大聲,越笑越夸張,笑得眼淚都從眼角里飚了出來,笑得千戶后仰,啪啪啪地捶打著桌子,讓酒杯里的酒水溢出。
“哈哈哈哈,我他媽,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哈哈哈哈……”
看著癲狂的舒一天,莫驚邪的臉色漸漸地變得越來越冰冷。
大叔大笑著走到了柜臺后,抽出了一瓶啤酒,踉踉蹌蹌地坐回了位置上,五根粗糙的手指微微一用力,瓶蓋便猛然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