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四零章
感覺到老人似乎對公開自己的往事有著很深的抵觸,李世信并未讓攝制團隊大張旗鼓的進院。
而是讓攝像架設了機器之后,將機位鏡頭固定在趙阿妹身上后,便讓所有人撤出了屋子。
就連劉峰孫子,也在他的示意為二人關好了房門,退回了院子里。
擔心正面打光會讓老人緊張,李世信沒讓架設。
幽暗的屋子里,就只有窗口的陽光,為老人身上添了一絲暖色。
對于這樣的環境,老人身上的不安,似乎淡卻了一些。
作為自己的板凳,李世信沖著趙阿妹淡淡一笑。
“阿嬤,我們可以開始了。”
“剛才我說到哪兒了?”
盯著面前的攝像機,老人明顯還有幾分緊張。
將小板凳往前湊了湊,李世信抓住了老人如枯枝般的手掌。
“說到你的名字。阿嬤,你小時候,家里是什么樣的?”
在李世信的引導下,老人冥思苦想了好一會,才悵惘的抬起了頭。
“記不大清了,我就記得那個時候我父親是教授,家境應該還是不錯的。家里的房子不大,好像有個小院子。我有兩個哥哥,是家里最小的那一個,他們都很寵我。”
回憶起童年的絲縷,老人開心的笑了。
“我記得我二哥比我大七歲,小時候闖了什么禍事,他擔心父親責罰我,總忘自己身上攔。有一次我為了抓蛐蛐,把父親書房的窗子戳爛了,當時我害怕極了。父親回來之后問起,我就說是我二哥弄的。結果我父親用戒尺把二哥的屁股都打出血嘍,他疼的直叫,愣是沒說是我干的。還有一次......那一次,那一次.......哎呦,太久了,太久了......”
九十多歲的記性,李世信無法要求太多。
見老人懊惱的拍著額頭,他連忙道:“阿嬤,你說你父親是金陵大學的教授,那你上過學嗎?”
跟隨者李世信的節奏,老人又苦想了一會,肯定的點了點頭。
“上過,啟蒙是父親找的一個女德班。那里的先生好嚴厲,不過我忘記她是什么樣子嘍。就記得那個時候不喜歡在她家里呆,放了課就往家里頭跑。后來上小學就好一些。不過我上的都是女校,我父親是個老學究,是堅決反對男女混學學堂的。”
“到后來中學也是金陵女大的附中,也是我父親的安排。”
說到這兒,老人開懷的笑了。
“他本人想要叫我做一個舊女性,但是我母親卻是向往新女性和自由的。中學后幾年的時候,我父親要求我放學后二十分鐘必須回到家里,不許和同學一起玩耍。我母親和我二哥,總是為我打掩護。也就是那個時候,我在一次學生游行里認識了亭青......”
喔?
聽到老人口中一個略帶親昵的稱呼,李世信來了興致。
“亭青是?”
卻不想,面對李世信的追問,老人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好一會之后,她才擺著手,示意自己忘了。
李世信非常確定,這一次老人并不是真的忘記,但是他仍然沒有繼續追問。
而是想了想,問道:“那個時候你多大?”
“十二三歲的樣子吧,具體記不得清了。”
點了點頭,李世信又問道:“那后來呢?你和家人一直生活了多久?”
老人臉上的微笑消失了。
“只有那么久。我中學第三年,鬼子就打進了南京城。當時金陵大學遷去四川,我父親不肯走。后來南京......就淪陷。城里死了好多人我父親才害怕,帶著我們一家跑去了金陵大學學校,那里有外國人搞了個難民收容所。他是那里的教授嘛,熟悉那邊的環境,還在難民收容所里當了個小官,負責難民的住所分配......一開始還好,有吃的。后來日本人把那里圍住了,吃的吃光了.....幾千人餓著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