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中的村子里,有人在哭喊,那是被趕出家門的地主富戶,昨天他們還是皇軍的幸福順民。
今天他們的家院就被國家軍隊征用了,變成了無家可歸,或者被以漢奸罪行刑,他們甚至不知道這軍隊是哪來的,因為自從鬼子來了以后,好久沒見過國家的軍隊了。
這些軍人襤褸臟破,意志消沉,他們一隊一隊狼狽地出現,很多還裹著繃帶,滿身干涸的血漬,進村之后只顧著點燃所有的爐子,火堆。
吃所有能翻出來的食物,然后大片大片蜷縮在屋子里,沒什么人說話。村里只有些傳令兵偶爾跑過,或者偶爾聽到一些長官的大聲喝罵或斥責。
這支狼狽的軍隊,像是一片烏云,給這個原本自認為幸福的村子帶來了滿滿的消沉。
一個軍官站在背風的墻角,領章的花色看起來是少校,他正在朝一隊警衛隊的士兵大聲命令:“巡邏,村里必須巡邏!擾民嚴懲!搶劫者殺!”
“姚參謀,咱是要在這停下么?”
“停不停你都照辦就是!”
這位姚參謀面色很差,滿眼血絲,話落之后轉身便走,進了不遠處的大宅門。
大步穿過院子,進了堂屋,看了一眼桌上剩下的半杯茶,抬頭問站在通里間門邊的衛兵:“團長呢?”
衛兵咬著嘴唇不說話。
姚參謀看了一眼衛兵身后的門,扯下頭上的軍帽,一把摔在桌面上,端起那半杯不知誰喝剩下的涼茶,一飲而盡,然后在桌邊無奈地坐下來,解開了頸下的風紀扣,滿面烏云發呆。
一段時間后,門開了,團長大人一邊系著衣扣一邊走出來,看到了呆坐廳中的姚參謀。
“你回來了……對了,據我了解,這宅子的主人不是漢奸,只是個地主而已,回頭你去知會一聲,把他放了吧。”
姚參謀笑了,笑得很無奈,帶著一絲蒼涼:“這是他的哪位女眷跟你說的?”
團長沒什么反應,晃蕩到了桌邊,坐了,單手扶著桌子嘆了口氣:“總算能停下歇歇了。”
“團座,我覺得咱們不能停,追擊雖然擺脫了,可是不代表鬼子不會再來,這地方不能呆。”
“不能呆?這不能呆還能往哪走?”
“實在不行……繼續往北,進山,通過八路的區域轉移出去。”
聽到這,團長盯著姚參謀看了一會,忽然問:“電臺是你破壞的吧?”
姚參謀短暫沉默后回答:“是我。”
“呵呵,我現在都懷疑你姓共了。”
團長似笑非笑,眼神復雜,語氣冰涼。對于姚參謀的啞口無言,他認為他的話起到了震懾作用,維護了他的團長尊嚴,卻沒有意識到,他這個極不恰當的諷刺性挖苦,徹底寒了姚參謀的心。
“我跟你多年了,我為的是這隊伍,電臺能讓鬼子查到我們的蹤跡……”
“我就是那么一說,玩笑話,你看你還當真了!至于下一步……我看咱們還是謹慎點,有必要開個會研究一下,你說呢?”
還能說什么?無話可說!這個草包團長在上峰眼里是個忠誠的乖孩子,為了執行不切實際的命令,生生被鬼子打掉了半個團。
現在電臺沒了,以為他可以不做傀儡,腳踏實地了,經過一個月來的艱苦周旋,剛剛利用鬼子休整的機會擺脫了追擊。
他卻貪圖一時安逸,置危機于不顧。所謂開會研究,只是他沒有勇氣再堅持在寒風而已,女人讓他軟了!
從桌上拿起帽子重新戴好,姚參謀起立,深深嘆了一口氣:“現在……建制不全,隊伍很混亂,這個會……該怎么開?”
“這正是我憂心的!當務之急,先要捋順隊伍,讓弟兄們喘口氣,務保不失軍心,才能再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