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多久之后,他們倆停下了,低著頭,看著一大片薄雪上的一串串腳印,尚未被風吹淡,橫穿過在他們倆回歸的方向。
“看起來……有十多個一列,一路往西南了!”孟鼠仔細地查看著腳印。
陸航已經半跪在地上,在一處沒有浮雪的位置,看著踩在黃土上的腳印,再看看他自己穿著的日式‘昭五軍鞋’,抬起腳,腳印上清晰留下了三十九顆鐵釘釘痕,與那對比的腳印一模一樣。仔細辨別了附近所有腳印,清一色鐵蹄!
“這是鬼子。”
直起腰,回頭南望,沉默了一會兒,又迎風北望:“你先回團里匯報情況。從此路上要謹慎,還要快。”
孟鼠明白了,陸航這是要回頭,去給他們預警。雙方再看不順眼,在面對鬼子的事情上仍然是一家人,不能不去提醒。于是朝陸航點了頭,轉身匆匆。
背身向南,以為順風的路應該暖和一些,可是沒有這種感覺,仍然僵著手,仍然麻著腳,刺骨的冷。陣陣呵出口的淡白水汽,已經在眉頭凝出了淡霜,令那俊秀的雙眼下黑暗更深邃了。
大宅院的正廳里,又是那五個人,又一次變得落針可聞。
**團長大人呆呆看著一身寒氣未及散盡的陸航,無語凝噎。現在,一聽見鬼子兩字,團長這心里就冰涼冰涼的,艱苦了這么久,這屋子他還沒待夠呢,有爐子,有茶,還有女人給暖被窩。
這種情況下,這八路回頭送來了這么個消息,不啻晴天霹靂,在團長大人的眼里,連帶著覺得這陸航都是個掃把星。
“我猜,那應該是鬼子的先期偵查,他們的部隊可能正在向這里調動之中。”陸航說完了這句話,不再出聲。
姚參謀轉臉看團長:“咱們現在就得離開這。”
團長還糾結在失去幸福的悵然之中,訥訥道:“離開這?還能往哪走?”
“繼續往北。”
這時那位營長開腔了:“是不是太草率了?嗯?就憑這八路的一面之詞,咱就勞師動眾全挪窩?姚參謀,從一個月前你就拐帶著團長朝北,現在你還慫恿朝北,北邊有你家親戚是怎么地?”
“營長,你什么意思?”
“你是參謀,你問我什么意思?”
“你……”
營長不再看姚參謀,轉而朝團長道:“咱們自己又不是沒人,憑什么信他外人一張嘴?我這就派人去驗現場,另外,分八個方向放人出去偵查,倒要看看這到底是鬼子的故事還是八路的故事!”
姚參謀急道:“現在是迫在眉睫,那現場十幾里外呢,一來一回多少時間?”
營長深深一笑:“呵呵,看把你急的,迫在眉睫?這八路前腳走的時候,你后腳便去送了吧?站村頭上又是握手又是笑的,我現在很好奇,你跟他嘀咕了些什么?
我問你,當初電臺是不是你毀的?你這是連環計么?我告訴你,單憑故意破壞電臺這一條,就該斃了你!”
陸航這位看客沒有什么不自然,曾經,這種事他看得多了,不稀奇。不過,他倒沒想到這個姚參謀也是個敢作死的,他毀了電臺?
雖然不知道那是個什么場景,不過陸航知道,電臺那玩意有的時候……不是個好玩意。
團長大人總算回過了神,抬手一指營長:“就照你說的辦!”然后看著陸航說:“不得不委屈你在我這留一會兒了!”
陸航嘆了口氣:“可以,但我呆的地方必須有爐子。”
“你憑什么提條件?”
“憑我是來使。不歸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