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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天亮,天就亮了。無論是怎么過渡而來的,這個清晨都像每一個冬日的清晨一樣寒冷而寧靜。
盡管昨夜的張家鎮沒有任何事發生,鬼子大尉也不覺得有所謂,他沒興趣去在意中尉的憤憤不服,平靜地用毛巾認真擦拭他那副純牛皮護腿,擦得極其干凈,然后認真地扣系在小腿上,滿意地跺跺腳,同時下達了出發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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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能動搖小丫蛋的決心,因為哥不在。
她不希望哥死,但她不是個普通丫頭,不能像普通丫頭那樣接受不了死亡與失去,無論是哥的,還是她自己的。他是個兵,她也是個兵,相互惦念著對方的兵。
沒錯,她是金枝玉葉,所以她不能容忍她所賴以生長的大樹倒掉,獨立團可以沒有她,她卻不能沒有獨立團,獨立團就是她全部的世界。
她到位了,就是她說的,張家鎮炮樓以西一里外,山谷南側山梁上,距離山谷中的小路直角距離大約三百米。趴伏在梁上的一叢干枯灌木旁,趴伏在雪里,用她那雙凍得通紅的小手,檢查著那一顆子彈。
彈倉里有五發子彈,而她只需要檢查最上面的那一顆,機會只有一次,槍一響,無論中不中,都沒機會再去尋找那真正該死的目標,她得確認這顆子彈會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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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鬼沒能做到他想做的,盡管小干柴保持了中立的沉默,但那個傻子仍然是小丫蛋忠實的執行者,雖然他手里那柄冰冷的工兵鏟改為了橫著鍬面拎,衰鬼也沒有勇氣像他出來前所想的那般伸手將這個作死丫頭拖回孔莊,只能靠言語來勸,這根本沒用。
算命是最窩囊的,以為衰鬼是要逃,所以他才跟著跑出來了,結果現在的狀況……還不如沒出來過呢!小干柴看他和衰鬼的眼神仍然是仇人般的,那意味著,如果丫頭不回去,他們有義務陪丫頭去送死,否則就是敵人。
寄希望于衰鬼能夠說服那個作死丫頭回孔莊,結果希望破滅了,這事情變成了死結,走不了,活不成!
“丫頭說我可以回去!”算命真急了。
“我可沒說。”小干柴無動于衷,仍然不眨他那雙死魚眼。
“這不公平!她是自己找死!你憑什么逼著我陪她去送死!”
“陪她死的人是我,而我想讓你陪我死。”
一路上,算命都在揪他自己的頭發,他不甘心,大風大浪都過來了,卻要在這見鬼的孔莊村翻船,這就像走在刑場的路上,他不甘心!寧愿死在逃跑的路上,也不想愚蠢地迎接死亡,誰坦然誰是瘋子!是白癡!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