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衰鬼給的方法,目標就是最后一個看信的人。
南側山梁上的枯黃灌木后一部精致的曹長鏡始終端在小丫蛋的手里,架在她的小臉上,根本不看山谷中的隊伍,從一開始就把那張紙條的動向鎖定在鏡頭里,隨著拿起它的偽軍運動著,直到鏡頭內出現了偽軍營長,然后又隨著偽軍營長繼續向后運動。
終于,有鬼子軍官走出了隊列,只是,同時走出了兩個。衰鬼預言的不錯,鏡頭中的兩個鬼子軍官都穿著一樣的大衣,在望遠鏡里除了一身軍黃什么特征都不明顯。不過現在她也不必去分辨,只要通過姿勢來判斷是誰拿著那張紙條看,誰就是該死的目標。
收了曹長鏡,擺正早已擺正的槍,子彈在半個小時以前就上了膛。
忘記這條山谷,忘記孔莊,忘記哥那雙惦記的眼,忘記一切,瞬間變成了專注在風中的精靈,那么小,努力歪翹起她的左側小辮兒,為今天準備的嶄新紅頭繩隨那小辮兒一起在風中凌亂地飄,那一點點紅色是蕭索中的唯一顏色,在單調的背景色下居然美麗得炫目,能迷了人的眼,仿佛忽然開始有聲音在山谷中回響,在山梁間驕傲回蕩,我是丫蛋!我是丫蛋!我——是——丫——蛋——
三秒,五秒,七秒……
然而,那精靈手中的槍一直未響。
表尺后,槍托旁那只微瞇的清澈大眼正在流露出不耐煩的焦急,看信的目標恰好站在了另一個鬼子軍官的內側,那倒霉鬼始終被拿著臘梅枝的鬼子軍官擋著。
偽軍營長已經開始點頭哈腰,貌似他要掉頭向前去繼續帶隊伍了,而目標即將融入他身邊近在咫尺的鬼子隊伍,重新變成眾多軍官打扮中的一個,可能沒機會再把他分辨出來。
也許是三百二十米,最多三百五十米,上偏下的斜線射角,這六點五的子彈還能過穿么?懸!可是機會即將消失了。
也許可以嘗試射擊遮蔽人的脖子,脖子應該可以過穿,只要運氣好,子彈沒有打中骨頭,也許就不會太大的改變彈道,穿過遮蔽人的脖子,繼續小角度低飛一點,正好射入目標胸膛。
這么遠,很難精確射擊范圍,但小丫蛋是個敢賭命的貨,也許那幾率不超過百分之五,她仍然有魄力賭!她堅信,勝利是決心造就的!
啪——
精靈的祈盼沖出了槍口,將正在緩慢跳出槍膛的還未來得及翻滾的彈殼撇在身后,囂張地拉扯出高速的渦旋湍流,頂著風偏,昂揚飛行,飛出了一個極其細微的優美偏弧度。
風中的小辮兒卻猛然蔫了,那精靈的清澈眼底忽然平添一抹憂郁,因為她是精靈,所以她直覺地知道,雖然還來不及看到目標是否會倒下,但她已經打偏了,也許是稍微低估了風速,也許是因為長時間趴伏在雪中導致她那凍僵的手指對扳機施加的壓力不夠均勻,也許是因為她在射擊前一刻的焦躁,總之那肯定不是她希望的彈道,低了,一定是打低了,子彈不會有機會打中遮蔽人的脖子,很可能會打中遮蔽人的背,或者腰,斜向下進入身體,說不定更低,只能打中遮蔽人的屁股,不可能會有過穿了,精靈失敗了!
那早已麻木的小拳頭狠狠捶在她身畔的雪,她根本不想抬頭看結果,自責地呢喃:“我失敗了!”任躲在她身后低位的傻子正在拼命用工兵鏟快速朝趴伏的她揚起雪,草草將她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