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塔說過小股鬼子可能要進山,幾天來陸航都安排了小河村和張家鎮兩個炮樓附近上雙暗哨,等著鬼子來打游擊戰,然后送他個大埋伏圈。這場雨下下停停已經三天,兩個進山之路一直沒動靜,現在陸航判斷,因為這場雨,鬼子一時半會不會來了,什么時候天晴地干,才能踏踏實實地來,以免被泥濘把行蹤賣了。
幾分鐘后,文化課被中斷,馬腿匆匆到了陸航的帳篷外,正見泥猴子般的小豆被擔架抬出來,擔架上的泥臉看到了馬腿立即虛弱笑:“以后……我是第一……因為我跑的是雨后,你得讓我。”聽得馬腿滿臉問號,不懂。
‘命令’這兩個字,對于普通人來說不會有太多感覺,甚至覺得束縛,但對于軍人,有特殊感覺。自從陸航進入獨立團以來,正式的命令二字聽到的不多,真正意義上的聽到是上一次獨立團危難,現在,他接到了宋團長正式給予的第二次命令,他以為是對命令二字久違了,其實,是命令的份量決定了他的習慣性意識。
阻擊?又要阻擊了么?是要阻擊了!
孔巖正在向剛剛走進軍帳的三個排長轉述團長命令,鐵塔的臉色瞬間漆黑,馬腿終于明白了小豆的話是什么意思,馬腿尚不及考慮問題的嚴重性,呆呆道:“后天?路太濘了……咱們現在就得走,也許還能余出構筑陣地的時間。”
孔巖,王強,鐵塔,馬腿,四個人的目光全體轉向似乎在沉思的陸航,遲遲不見他發聲,他一直在看半掀狀態的帳篷簾外,蒙蒙遠山又暗了些,天快黑了。
三個排長全都選擇了靜靜等,孔巖只好開口問:“周捷,你倒是說話啊?火燒眉毛了,不能再浪費時間!”
好一會兒,陸航才把目光收回來,看了看站在對面的三個排長,最后轉向孔巖:“咱們缺的不是時間,而是兵力!如果鬼子真的東援,我猜是兩個中隊。我擔憂的不是能不能按時趕到位置,而是擋不擋得住。”
“……”
帳篷空間內瞬間寂靜,孔巖也不再說話了,雖然陸航這么說,可他知道陸航不是怕死鬼,所以他還能說什么呢?
就這樣靜著,又過了幾分鐘,陸航站起來了:“把最近砍伐的那些木頭集中,編成木排,連起來。后邊這比買賣不能跟砍九做了,咱們得漂下去,漂一夜,明天咱們就能到。王強,去安排這個。馬腿去集合隊伍。”
兩個排長大步走出,孔莊立即忙碌起來……
一根根長原木并攏,兩端用樹枝上下夾捆,便形成了一個木排,推進水里,再用繩索把一個個木排首尾栓連,便成了一條木排的長蛇,穩穩蜿蜒在河岸,漂放的時候,只要把最前面的頭一個木排掌控好,整條長蛇即可無虞,水流再湍急也無礙,太長了,依然會平穩。王強帶幾個水性極佳的上了頭一個木排,不但帶了幾個長木桿用于撐擺,還臨時對付出幾個木槳,確保漂流的時候能保證整條木排之蛇會一直保持在河水中央。
天色已經黑了,孔莊河岸上火把通明,馬腿大聲命令著,一個班一個班地順序上排。對岸,老老少少都站在黑暗里靜靜看,每次特戰連要出發,他們都要出來看著,雖然不知道特戰連這次要去哪,去干什么,但他們能預感到這次也不樂觀,像上次一樣,因為正在岸邊登排的戰士們太靜了,這還沒出發,已經靜得沒人說話,每一個經過火把的面孔都是嚴肅的。
只有孩子們的觀望目光是羨慕的,羨慕那些戰士即將進行的漂流,羨慕他們可以乘坐那條木排組成的長長壯觀,在黑暗里漂出荒涼大山,漂去傳說中的平原,大人們說特戰連要去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