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小猴子把槍放下了,解開了腰后泥污不堪的布包,讓那傷痕累累的破軍號仿佛刀出鞘,摸出時刻珍藏的銅號嘴,對接。
單純與勇氣,永遠成正比。
所有掙扎在泥濘中的戰士都沒時間留意到,一個最矮的身影站起來了,他比灌木高不了多少,卻是唯一敢于站起來的人,卻昂揚著單薄胸膛,卻斜舉起了一把破軍號,系在軍號上的紅絲帶已經泥污不堪,濕黏黏地垂。
沖鋒號!猛然嘹亮在荒野,猛然刺破晦暗云霄,猛然回蕩在無盡泥濘,震懾了所有尚在跳動的心,盡管有些人都不知道那激昂旋律是沖鋒號。
教軍號的教官曾經告訴小猴子:不要怕,當你吹響沖鋒號的時候,你便擁有了千軍萬馬,你能粉碎一切。
小猴子信了,因為此刻他能感覺到,真的有千軍萬馬,正在沖過他的身畔,大片大片的刺刀在他的沖鋒號聲里掠過身邊,寒光凜凜向前,撼天動地殺聲一片。
猛地身體一顫,被沖擊力重重撞倒,無限循環的沖鋒號聲戛然而止,撞倒他的高大身影端著刺刀正在越過他摔倒的身軀,小猴子終于看清了,那是馬大個……
如果刺刀,不能嗜血;鋒利,憑什么活。
如果,身為飛蛾,不能撲火;宿命,憑什么壯闊。
如果殺戮,如果犧牲,如果硝煙,散盡。
如果,沒有如果,憑什么傳說。
……
如果陸航是個冷血的機器,那么馬大個就是個熱血的殺戮者。
刀鋒一百七,被沖鋒號點燃成千軍萬馬,粉碎著沖鋒路上的一切。
雨,落了又落,三五七滴,淡了刀鋒邊緣的血紅。
每此時,馬大個便猙獰成惡虎,兇不可擋。前方的戰士倒下,他看不到;耳畔的子彈呼嘯,他聽不到;根本無人能擋得住他不止沖勢的全力刀鋒,倉惶從泥濘里爬起的鬼子眼見那高大身軀火車般迎面,對刺的勇氣蕩然無存,居然改為橫槍托架。
咔啦啦沉重驚悚的兩槍交錯摩擦,那沖擊中的刺刀刀鋒余勢不衰地擦滑過鬼子肩頭,那惡虎囂張地躍過根本不低頭,保持沖勢疾風般掠過,繼續向前。
歪倒的失魂鬼子試圖重新持槍站起,結果跟隨那惡虎身后的另一把刺刀已經到了,一個戰士姿勢標準地把刺刀沖刺進沒能站起來的鬼子胸膛,沖勢太猛,被刺的目標位置又低,透了胸膛又入了泥,導致刺刀當場被豁彎在鬼子胸膛內,槍都別脫了手,那戰士失去重心后慣性狠摔翻,疼得爬不起,而其他戰士仍然風一般向前掠過著視而不見,各沖各的直線,像是一支支射在飛行路線上的弩箭,不會減速不會轉彎,直到全力撞擊在路線上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