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喜歡這里,無論小丫蛋還是呆子,無論鐵塔還是衰鬼。
鐵塔帶著三排出操了,兩列縱隊,與耗子并排朝沙灘而來。熊走得不自在,因為他的大腿上剛被指導員悉心教導過,全是紫疙瘩。耗子走得很無奈,問熊為什么來沙灘?
熊答:“既能訓練,也能睡覺。”
耗子不解。
熊又說:“你訓練,我睡。”然后一頭向沙里撲滑,激起沙一片,懶懶趴在陽光下。
沙灘上出現了第五個人影,破衣爛衫歪帽子,肩后掛晃著馬四環,順著美麗水岸由南而來,步步懶散,直到呆子身旁才停。
“傻子,先別忙你那破炮樓了,給哥堆個座位先!”
呆子本能地拿起身旁的工兵鍬,在沙里跪爬幾步準備下鏟,水邊突然傳來小丫蛋的冷叫喚:“記吃不記打!傻子你把鍬給我放下!”
于是呆子抬起頭呆朝衰鬼:“俺以后不跟你玩了!”
衰鬼撇撇嘴,轉而看水邊的小丫蛋:“特么一個鬼子而已,你有意思嗎?”
“不要臉!你自己怎么不去殺呢?憑什么拿他當刀使?傻子,以后再跟他說話我就揍你!”
“他一個傻子,殺個鬼子就殺了,至于沒完沒了的嗎?”
小馬尾猛一翹:“你當真沒事嗎?處分是我背!檢討書要我寫!臭不要臉的,要不是看在那天……我現在就讓傻子拍你!”
不遠處的熊從沙里坐起,看看場面,不爽嘀咕:“全是傻子,一個比一個缺。”
衰鬼轉身:“一群土八路,還特么玩優待俘虜,蓋個菩薩廟得了!”
聽到這句,熊翻了翻他的蛤蟆眼,轉而問耗子:“那國民黨說什么?我怎么沒聽明白呢?這句話你不過去問問?幸虧你是一連的,站得可真穩。不是我說,現在看來馬大個個貨也就窩里橫,找胡老大的麻煩一個頂倆。我聽說……當初還有你一個呢吧?現在怎么不言語了?切——”
一番話把耗子的臉色說得三變,終于邁前一步開重聲:“站住!剛才那句話你再說一遍我聽聽!”
正欲離開沙灘的衰鬼回頭楞,三秒后一呲牙:“你特么哪兒蹦出來的?跟你有一毛錢關系嗎?”
呆子心無旁騖繼續修他的沙炮樓,小丫蛋看看衰鬼,又看看耗子,忽閃著大眼預感到一陣涼風,卻不出面也不說話,無良地靜靜等。那熊終于放心地躺下在暖沙,一雙蛤蟆眼被湛藍背景里的陽光耀得不能睜,心說這回好,三排的最后一個兵過一會兒就要去見老孔了,本排長只剩下睡了,無兵一身輕啊……
一輛九七式偏三輪摩托車飛馳在鄉間?上。
風冷四沖程V型雙缸大排量一千二,引擎轟鳴如咆哮,那仿太子結構車身簡潔粗獷。騎車人的發型凌亂迎風,沒系紐扣的黑色外套如旗幟般飄擺在身后,他戴著一副精致的圓墨鏡,使他那秀氣的面孔憑添三分邪氣。晉縣偵緝大隊副大隊長,張鐵塔,享受在風一般的不羈里。
這輛摩托車是憲兵隊配給上川千葉的,自從上川千葉狼狽回到縣城后,便開始靠酒活著,不再清醒,他什么都不說,沒人知道發生了什么,只知道他領著十個手下去了龍潭虎穴,然后變成了唯一幸存者。上川千葉不是現役,早領過回鄉的船票了,他的身份更像是個顧問,憲兵司令前田也不好多問什么,以為上川千葉是糾結于失敗。
所以,剛學會騎摩托的張鐵塔借機忽悠回來后還從未清醒過的上川千葉,拿到了他的車鑰匙,成了上川的所謂友情司機,從此被路人仰望。
一路風馳電掣,城門出現在前方,騎摩托的狗漢奸不收油門笑嘻嘻朝前方大嚷:“哥幾個!幫個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