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寫了《文武論》,反響甚好,可以再寫《義利論》、《虛實論》嘛,但凡是有爭議的題目,你都可以考慮寫文章。孝章兄學問好,文采風流,又有人生仕宦的經驗,正是做這些題目的時候。將來結集,流布天下,也是一樁盛事。”
盛憲心動,沉吟不語。他知道自己年紀大了,沒有立功的可能性,能否立德也在兩可之間,可以考慮的只有立言,《文武論》風靡吳會便是證明。從他個人來說,按照這個路子往下走,這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可是他知道陸康等人正在做一件大事,他這些文章的份量未必夠,而且他一個人的力量太小,他想集結會稽學者,與吳郡學者對抗。
“仲翔,文章,我可以做,但是這只是我一個人的事。會稽如我者尚有數輩,勝我者亦不乏其人,如果能集結起來,可以做不少事,難道就看著吳兒齊聚姑蘇,大興郡學,會稽郡學只能幾間破屋,一盤散沙?”
虞翻點點頭,放下手中的計簿。“會稽郡學當然要擴建,否則如何編書,但是郡學不僅要研究圣人經典,還要研究一些實務,不能再埋首于簡帛之中,更應該抬起頭,走出書齋,看看這天地。不瞞憲章說,這次隨孫將軍出海,我很有感觸。”
虞翻將出海的事說了一遍,最后語重心長的對盛憲說道:“經為傳道而生,重經而忘道,此為舍本求末,南轅北轍,越用力離大道越遠,徒耗心血,無益于事。憲章,自董仲舒起,儒門興盛三百余年,已經誤入歧途,再不迷途知返,儒門必亡。”
盛憲目瞪口呆,連虞翻后面說些什么都沒聽進去。大地不是平的,是個圓球?如果不是知道虞翻是什么人,他幾乎要破口大罵。這簡直是糊說八道嘛。
但他相信虞翻的學識,也相信虞翻的人品,他絕不會用這種事來開玩笑。
如果大地真的是一個圓球,而不是人們以為的那樣,那會引發一系列的問題。而這些問題都是圣人從來沒有言及的,隨便挑一個題目都是發前人所未見。比起文武之論得到吳會少年的喜歡,這樣的題目更容易引起學者的共鳴,即使是中原的大儒也會感興趣,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這可是學者們最感興趣的目標,說天說地,向來是人們最喜歡的話題。
盛憲覺得眼前打開了一個新天地,又像是走進了一座寶山,隨手一撿就是價值連城的寶貝。他想了想,忽然靈機一動。“仲翔,既然吳會之事由你全權處理,那吳郡太守也由你節制嗎?”
虞翻點點頭。
“那我想傳寫一部書,需要吳郡太守府的新技術幫忙。”盛憲變得興奮不已,臉上泛起了微紅。“這部書是現成的,可以搶在吳郡郡學有所成果之前,開一代風氣。”
虞翻卻有些保留,他太清楚盛憲這種人對名聲的追求有多夸張了。“你的舊作?我怎么沒聽過。”
“不,是王仲任(王充)的遺作。”
虞翻眉毛微顫,思索片刻,微微頜首。“這的確是一個非常好的建議。孝章兄,你此言很及時啊。這樣吧,吳郡太守那邊由我來協調,書稿整理校注的事就交給你,如何?”
盛憲正中下懷,哈哈大笑,拱拱手。“多謝仲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