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什么時候起程?”陳琳小心翼翼的試探道,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額頭上的汗密密麻麻。“如果方便,袁使君可以和他面談。”
“不急,不急。”張纮拉著陳琳的手臂。“你大概也是第一次來建業,我帶你游覽游覽。這江南與河北風光迥異,建業更是龍蟠虎踞之地,十里秦淮,百丈紫金,景色甚佳,孔璋文興大發,少不得又有鴻文面世。”
陳琳哭笑不得,他這時候哪有心情看風景、寫文章啊。不過他又不敢拒絕,能和張纮同游,多點說話的時間總是好的。
兩人下了石頭城,來到秦淮水邊,立刻有游船上來兜售。船不大,長約三丈,寬不足一丈,中間設了遮陽的花蓬,花蓬下有小案坐幾,容三四人閑坐喝茶吃酒。船上只有一老一小兩個婦人,老婦人搖船,小婦人迎客。一見張纮,小婦人便笑了起來。
“今天一早就聽得喜鵲喳喳叫,知有貴客賞光,卻沒想到是張相,真是意外之喜。張相,今兒吃酒不要錢,能賞個船招否?”
張纮撫須而笑。“酒錢要付,船招也可以寫,只須杜三娘多唱幾只好曲。”
“張相有令,豈敢不從。”被喚作杜三娘的小婦人笑靨如花,熱情地引張纮、陳琳上船。陳琳有心與張纮說些要緊的話,便讓隨從與張纮的侍從另坐一船。兩人入座,杜三娘忙活了一陣,拿來一壺酒,兩只酒杯,四碟小菜:一碟高郵咸鴨蛋,一碟干果,一碟炸得酥脆的小魚干,一碟涼拌的蕪菁絲,各有特色。尤其是那蕪菁絲,也不知道放的是什么作料,聞著就讓人食指大動。陳琳也不等張纮招呼,便夾了一塊送入口中。
“船招、筆墨呢?”張纮入座,卷起衣袖,問道。
杜三娘笑盈盈地說道:“張相不急,先吃酒,吃得半酣再動筆,神韻最足。就像煎魚,火候不到,煎出來的魚要么不脆,要么不香。又似作戰,時機不到,雖能取勝,終究不夠痛快。若是像朝廷、袁譚那樣,打得不尷不尬,進不得又退不得,豈不急人。”
陳琳聽了,神色窘迫,看看笑容滿面的張纮,又看看談笑風生的船娘,費了好大力氣才將口中的蕪菁絲咽下去。“怎么,你們吳國的百姓都這么關心天下大事,連一個船娘都知道中原的戰事?”
張纮還沒回答,杜三娘掃了陳琳一眼,隨即笑道:“客人是冀州來的吧?”
陳琳大奇。“你怎么知道我是冀州來的?”
喬三娘掩唇而笑,兩只眼睛變成了月牙。“客人能與張相同游,想來不是普通人。只是客人身上這件夏衣卻非上品,我吳國的士人是萬萬不肯穿的,兗州人也不太愿意穿著見客,只有冀州人見不著真正的好越布,才會當作稀罕物。說句客人不愛聽的話,你這夏衣連我船上的案布都不如呢。”
陳琳低頭一看,果不其然,案上墊的布都比他身上的夏衣更加柔軟細密,頓時鬧了個大紅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