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喧完畢,眾人棄船登岸。
洛陽城殘破,尚未修復,孫策又要指揮對河內的戰事,大營就扎在邙山北麓。東漢諸帝的陵寢都在附近,其中規模最大的就是光武帝劉秀的原陵。原陵周圍有大量的松柏,如成千上萬的士卒守護著原陵,北風一吹,松濤陣陣,與滔滔黃河相呼應,蔚為壯觀。
孫策沿著山路緩緩而行,魯肅緊隨其后。兩人都穿著便裝,看起來像是游歷的士子,只是舉手投足之間,指揮千軍萬馬,戰必勝,攻必取的自信豪邁自然流露,絕非普通士子所能企及。
在高處,孫策停住腳步,看向黃河北岸的巍巍太行,吁了一口氣。
魯肅也停住,轉身看了一眼遠處,笑道:“大王是擔心并州的戰事?”
“并州的戰事倒不用多擔心,太行雖險,險不過人心。子敬,世事難料,就像當初計劃讓你鎮守青州,現在卻要讓你去關中一般。”
魯肅朗聲大笑。“大王,兵形如水,本不必拘泥于計劃。大王始料不及,臣亦未嘗想到會有今日。”他嘆息道:“當初離家之時,臣曾對大母說,愿以此身隨吳侯征戰一生,拜將封侯,光宗耀祖。不意數年間,臣便統數萬雄兵進駐關中,真是如在夢中。每與家大母書信,言及此事,輒相對感慨,不能自己。大王,臣之所得已過所愿,余生僅有一事,報大王知遇之恩,別無他求。”
孫策打量著魯肅,微微頜首。“孤知子敬磊落,必不作小兒女態,是以今日也不打算和你說些勸慰的話。”他轉過身,繼續向前。“子敬,你對辛毗,不,汝潁人怎么看?”
魯肅舉步跟上,聞聲笑道:“大王,天下廣闊,縱橫萬里,汝潁得地利之便,領一代風氣,也是必然。春秋以來,汝潁,尤其是潁川便人才輩出,如今形勢轉變,汝潁優勢不保,難免會有所反應,大王毋須擔心,緩緩圖之便是了。”
孫策回頭看看魯肅。“你很有信心啊。”
“大王就是臣的信心。”
孫策忍不住笑出聲來。“子敬,孤今天可不是想聽你奉承的。你也知道,這樣的話,孤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臣說得是實話。”魯肅頓了頓,又道:“臣想為大王提一個建議。”
“說來聽聽。”
“大王長于大勢,便當高瞻遠矚,著眼于大略,細務瑣事不妨交給諸公卿,若是陷身其中,不僅案牘勞形,亦讓張虞等人無所適從。至于汝潁系,大王大可放長眼量,十年不夠二十年,二十年不夠三十年,臣敢說,大王花甲以前,汝潁系必不復今日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