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修擺弄著柳條,笑容滿面。“文和兄,你就不要謙虛了。再謙虛就是虛偽了。吳國文武眾多,能得大王自請的有幾人?魯督鎮關中,你為軍師,正是大王對關中、對涼州的重視。你身為涼州賢士,若是還只想著自身安危,以求生為意,是不是太謹慎了?你可別忘了,依我大吳官制,你只剩下五年時間,五年之后,你就必須致仕養老了,想出力都沒機會。到時候楊阜、閻溫等人犯了錯,丟了機會,你可別后悔。”
賈詡很無奈,哭笑不得。弱冠舉孝廉,入洛陽為郎,三十多年的奔波,他是真的累了。長安穩定之后,他就想辭官返鄉,安度晚年,但他不能走。孫策委任他做魯肅的軍師,他當然可以堅辭,但堅辭的后果會很嚴重。正如楊修所說,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事,而是關系到整個涼州興衰的大事。他當初答應閻溫,放棄河東,也正是出于這樣的考慮。楊阜等人有雄心壯志,卻經驗不足,需要時間歷練,若是放任不管,等于棄這個機會,他舍不得,也放不下。
因為放不下,他就只能挑起越來越多的責任,擔任關中督魯肅的軍師。這個軍師不好做,魯肅面對的不僅有舊朝老臣、關中豪強,還有涼州豪族,要和馬騰、韓遂等人斗智斗勇。孫策用他不是恩賜,而是借刀殺人。他看得破,卻無計可施。
除非他能狠下心,放棄這個涼州等了幾百年的機會。
楊修抬頭看看天色,轉身對賈詡拱拱手,又對其他人環揖一周,起身上了車。車門關閉,馬車起動,隨侍的騎士們紛紛跟著,護著馬車漸行漸遠,消失在官道翠柳之中。
賈詡蹙著眉,凝視著楊修消失的方向,良久,一聲輕嘆。
“回吧。”
隨侍騎士剛要關上車門,姜敘趕了過來,拉著車門,笑道:“賈公,能否搭個車?”
賈詡看看姜敘,微微頜首。姜敘上了車,順手帶上車門,在賈詡對面坐定,打量了賈詡片刻。賈詡也不說話,敲了敲車壁,馬車起動,車輪聲、馬蹄聲掩蓋了外面的聲音。
“有什么話,你可以說了。”
姜敘不好意思的搓搓手。“賈公,不是我冒昧,實在是這楊長史走得太急,我們心里可都懸著呢。長安初定,不能再亂,你說這吳王換將究竟是什么意思?”
賈詡垂下眼皮。楊修剛走,麻煩就來了。關中推行士家制度幾年,數萬士卒掌握在這些涼州新貴和劉氏宗室手中,原本是天子制衡的手段,現在卻成了關中隱患。因為劉氏宗室的制約,關中空有精兵數萬,卻只能看著魯肅在河東立功,不能越黃河一步,大勝之后的魯肅來到關中,必然要調關中的防務,將數萬精兵納入吳軍的體制,姜敘等人擔心失去兵權,連一刻都等不及。
“伯奕,你貴庚?”
姜敘笑笑。“賈公面前,如何敢稱貴。敘今年三十有二。”
“三十二歲任九卿,伯奕當以為傲。我三十二歲因病返回涼州,在路上遇到劫匪,差點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