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很普通,姓張,名玉蘭,身份卻有些含糊,說是沛人,路傳也是沛縣的路傳,卻是蜀中口音。亭長也覺得奇怪,暗中留了意。亭長迎來送往,信息靈通,知道如今蜀王是吳王的敵人,蜀中常有細作來往,若能抓住便是大功一件。只是這女子孤身一人,而且進了房間就不出門,亭長一直沒找到刺探的機會。
亭長說著,將張玉蘭的路傳擺在楊修面前。楊修仔細詳細了一番,讓亭長將這張玉蘭請來。亭長轉身去了,時間不長就回來了,張玉蘭跟在他后面。進了門,張玉蘭靜靜地站在門口,打量了楊修片刻,櫻紅的嘴角微挑,露出些許不屑。
“不愧是四世三公的貴公子,威震關中的楊長史,不僅能決人生死,連看雨都看不成了。”
楊修瞅瞅亭長,亭長嚇得臉色煞白,連連搖頭。楊修見了,笑道:“我本來倒沒疑心你是細作,你一眼就認出我來,我倒不能不問一句了。怎么,蜀中也用女子為間了?”
“我不是細作。”張玉蘭搖搖頭。“我是天師道的祭酒,來關中傳道的。”
“天師道?”楊修笑道:“關中也有天師道?我主政關中兩年多,倒是第一次聽說。是法正在關中時的杰作嗎?”
張玉蘭柳眉微蹙。“我天師道設天下二十四治,原本就有關中一治,只是駱師叔在,未曾派人進駐。”
“駱曜?”
張玉蘭點點頭。
“這么說,駱曜死了?”
“不是死,是羽化。”張玉蘭轉過身,扭頭看著外面的雨幕,聲音也變得飄忽起來。“這是道門的事,你們儒門的人不懂的,問也無益。楊長史若是懷疑我是細作,大可將我關起來便是,只請容我看完這雨。”
楊修笑了起來,揮揮手,示意亭長等人退下。他倒了一杯熱茶,捧在手心,興趣盎然地看著這個自稱是道門中人的張玉蘭。“雨有什么好看的,不如過來喝茶。說起道法,我也是略知一二的。”
張玉蘭轉頭看看楊修,面露不屑。“你既知道法,豈不知道法天地,上善若水?這雨乃是天水,最接近道,觀雨便是觀道。”
楊修嗤了一聲。“道生一,天一生水,水和道之間還隔著一層,如何便是道?你這般悟道,就像隔著南山看巴山。上善若水,卻不是水,當得意而忘形,拘于形而忘意,你是買櫝還珠,永遠也悟不了道。”
張玉蘭驚訝地看著楊修,開口欲辨,又不知從何辨起。她猶豫了片刻,轉身向楊修施了一禮。“小女子無知,言語唐突,還請長史海涵。聞長史之言,莫非亦通道法?”
楊修笑而不語,伸手倒了一杯茶,推到對面,又伸手示意。張玉蘭見狀,只好在楊修對面入座,端起茶杯,向楊修致意,淺淺呷了一口,紅唇與綠色的茶湯相映,自有動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