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修看得真切,心中微微一動,仿佛有什么東西破土而出。
楊修去年被法正軟禁了一年,閑時除了與曹彰、曹植玩耍便是讀書。他原本就好讀書,有過目不忘之能,只是從政之后難得有時間讀書,這一年倒是讀了個痛快。曹植也好讀書,常常去長安的書市買書,或是知道誰家有新書便去借。
這些書幾乎都經過了楊修的眼睛,種類繁雜,其中不凡道門與浮屠的經書,尤其是浮屠經。浮屠教最初就是在達官貴人之間傳播,宮里也收藏了不少浮屠經,有不少還是歷代西來的浮屠道人如安世高等人親手所譯。道經讀得也不少,《太平經》也好,《老子想爾注》也罷,都曾通讀一遍。
讀書一年,楊修對浮屠經義的熟悉和理解已經凌駕于絕大多數人之上,對道門的了解也超出很多道門中人,比如眼前的張玉蘭。張玉蘭的道門學問勝在精熟,論廣博精深則遠遠不如楊修,兩人說了幾句,張玉蘭就被楊修辯得啞口無言,就連研習多年的《老子想爾注》都被楊修批得一塌糊涂。
《老子》一書雖被道門奉為經典,卻非道門獨有,漢儒研究《老子》的比比皆是,尤其是漢末今古合流,尚通儒,研習《老子》的人更多,著名的大學者蔡邕便是其中的佼佼者。楊修讀過不少蔡邕論《老子》的文章,對《老子》也有深入的研究,要辯服張玉蘭自然不費吹灰之力。
張玉蘭對楊修刮目相看,嘆為觀止。她甚至不敢相信,一個人怎么可能讀過這么多書。
“道通天地,無所不包,欲觀道,當行萬里路,讀萬卷書,獨坐山中,坐井觀天哪能行。”楊修又添了一杯茶,淡淡笑道:“悟了道,還要證道,要不然怎么知道你悟的是正道還是邪道?比如你母親盧夫人,也算是修習道法幾十年的人了,所精通的也不過是一些駐容養生的小道,對真正的大道一竅不通。”
“家母……”張玉蘭猛然驚醒,瞪著楊修。“你怎么知道我是天師張家的人?”她一直注意保持警惕,從來沒有說自己與天師的關系,張姓也是大姓,姓張的比比皆是,天師道內部姓張的就有好幾支。
“你猜。”楊修端著茶杯,露出幾分得意。“你要是能猜出來,我就告訴你什么是真正的道法。”
“真正的道法?”張玉蘭將信將疑。“你剛才說了那么多,難道還不是真正的道法?”
“我只是讀書多,略知皮毛,卻沒有真正修行。”
“那誰是真正修行的?他到了什么樣的境界?”
“是誰,我暫時不能告訴你。境界么,倒是可以說說。你知道金聲玉振嗎?”
張玉蘭大驚失色。“真有人修行到了金聲玉振的境界?”
“嗯,三四年前,他便已經初露此相,現在應該更精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