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得杜夫人身體好,四名羽林衛也都是騎術精湛之輩,沿途驛站也有足夠的驛馬,否則真是跟不上他和他的赤兔馬。
僅僅用了六天時間,正月十三,關羽一行就趕到了宛城,遇到了正在宛城小駐的盧夫人一行。
得知天子專門派人來迎自己,盧夫人受寵若驚。她看著一身剪裁得體的官服、進退有禮的杜夫人,又看看身穿戎裝,英姿颯爽的四名羽林衛,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杜夫人早有準備,恭恭敬敬地行了禮,對盧夫人說道:“陛下知夫人來,很是歡喜,說太平道、天師道各擅東西,卻沒有機會一起交流,如今終于可以坐而論道了。”
盧夫人笑道:“夫人久在陛下左右,可知陛下對我天師道如何看?”
杜夫人莞爾一笑。“說來也巧,陛下有一次評價天師道、太平道的異同,我正好在一側,倒也聽了些。若是夫人不嫌我淺薄,我就學舌,轉述一二。”
“求之不得。”
“陛下常說,道有形而上之道,有形而下之道。天師道與浮屠相似,都是形而上之道,而太平道則近儒法,是形而下之道。”
盧夫人奇道:“不知這形而上作何解,形而下又作何解?”
杜夫人抬起手,摸了摸鼻子,纖細的手指沿著鼻梁上行,直到腦門。“形而上者,玄虛之論。”又返回來,直到嘴唇。“形而下者,口腹之事。”
盧夫人恍然,不禁掩著嘴輕笑一聲。“久聞陛下精通道法,能深入而淺出,今日聽夫人一言,果然名不虛傳。如此比喻,的確形象,便是淺陋如我也能聽懂。”
“夫人謙虛了。能精通形而上之道,為百萬益州之民拜服,夫人若是淺陋之人,天下豈有敢言道者。陛下常說,夫人雖非天師,卻是天師道當之無愧的棟梁,不讓須眉,可直追天師夫人。”
盧夫人連忙謙虛了幾句。天師夫人是指張陵的夫人雍氏。雍氏不僅是她授業恩師,更是她的阿姑,她怎么敢和雍氏相提并論。
杜夫人笑得更加燦爛。“夫人不必謙虛。你初歸大吳,可能還不熟悉我大吳的習俗。這也正是陛下命我來迎夫人的用意所在。我大吳雖然立國不足一年,但與前朝有諸多不同,對待師長便是其中之一。陛下常說,先賢師長固當敬重,卻不必畫地為牢,唯前人之言是言,不敢越雷池一步。若后人不及先人,學問豈不是一代不如一代?想必夫人也不希望天師道淪為無名之學吧。”
盧夫人心中一動,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杜夫人這句話意義很豐富,不僅是解釋大吳習俗,更是對天師道的未來有至關重要的意義,不妨理解為大吳皇帝這是在問:天師道是想發揚光大,還是想從此衰微?
她當然希望天師道能發揚光大,否則她就沒必要這么急地趕往汝陽了。
盧夫人收起笑容,客客氣氣地拱手施禮。“妾不才,敢問夫人,如何才能將天師道發揚光大?”
杜夫人暗自佩服。這盧夫人不愧是能掌管天師道這么多年的人,一聽就明白了言外之意,也省了她多費口舌。“夫人言重了,這樣的大事豈是我能饒舌的。待見了陛下,夫人不妨向陛下請教,相信他一定能給你滿意的答案。不過,在我看來,一個教派要想光大,無非是兩點。”
盧夫人再拜。“敢請教。”
“一是學理精深,有過人之處。二是于國民有功,而不是與為敵。”
盧夫人思索片刻,微微頜首。“夫人不愧是陛下身邊的人,言簡意賅,卻直指要害。我生性愚鈍,于道理知之甚少,怕是難有襄助。倒是我兒張魯,如今在黃將軍麾下聽命,手下將士大多是天師道眾。若是天佑,或許能建立微功也說不定。夫人,若有我兒效力之處,還請不吝賜教。”
“豈敢,豈敢。”杜夫人正中下懷,順勢說道:“我來之前,陛下剛剛接到西城消息,說令郎已隨黃將軍出征,麾下有一萬勇士隨行。陛下甚是歡喜,讓我轉告夫人,不必擔心新降而有所不同,若是令郎此次作戰有功,麾下將士皆按我大吳將士成例,有功必賞。將來在益州推行新政,亦當有所照顧,共享太平,身心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