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疑搶先一步,側著身,上飛廬去了。
孫權、劉先緊隨其后。
飛廬之上,孫策負手而立,遠眺西側地平線上隱約可見的群山。聽到腳步聲,他轉身看了一眼,笑道:“劉卿,辛苦你了,朕這二弟不好侍奉吧?”
劉先趕上一步,雙手舉過頭頂,腰折如磬,行了個大禮,這才應道:“陛下言重了,輔佐長沙王是臣的本職,不敢言辛苦。縱有不諧,也是臣能力不足,不堪為佐,有負陛下圣明。”
孫策大笑,瞥了孫權一眼。“仲謀啊,看來你得罪劉相不淺。”他招了招手,請劉先入座。“來,說說看,究竟是為了什么?”
劉先站著不動,只是將目光投向孫權。
孫權面帶微笑,一動不動。
孫策再次招手。“讓他先站著。”
劉先拱手再施一禮。“陛下,封君無座,臣豈敢入座?于禮不合。”
“仲謀,你以為呢?”
孫權欠身施禮。“陛下面前,一切以陛下為準。”
孫策再次看向劉先。劉先卻堅決地搖搖頭。“不然,禮非為臣所設,陛下亦當依禮。君臣相待以禮,尊卑才能有序。”
孫策又看向孫權。孫權說道:“臣愚昧。”
孫策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就依劉相。來人,為長沙王設座。”
周不疑、張溫立刻過來,一個鋪席,一個設案,又擺上茶水果蔬。孫權入座坐定,劉先這才入座,在孫權下首。孫策靜靜地看著這一切,雖然沒說什么,心里卻有了計較。
孫權就國之后,他就不斷收到消息,說孫權與國相劉先不和,屢起沖突。在此之前,長沙國的情況一直很好,劉先這個國相很稱職,治績好,口碑極佳。雖說水份難免,總體應該不會太差。
但兩個當事人都沒有上書,所以真相如何,究竟又是為了什么發生沖突,孫策并不清楚。今天到達長沙國,在接見長沙國的文武之前,他先將孫權和劉先叫上來問問,也是想先了解一下情況,免得先入為主,流露出傾向,影響其他人的判斷。
看到這一幕,他大概知道原因了。
這個原因不是簡單地說哪個對,哪個不對,而是這兩人理念不同。
劉先是個典型的儒生,什么事都要先講究合乎禮法,先問能不能做。孫權雖然讀書不少,卻是個務實的人,做事講究實際利益,只問該不該。
從另外的角度來說,劉先大概也有代天子管教長沙王的意思。整個吳國都知道長沙王與其他宗室不同,要嚴格管教,不能讓他肆意妄為。有些事,天子不方便出面,國相卻可以。何況劉先也是按朝廷制度來做,并非刻意針對孫權,自然理直氣壯,有時候尺度難免嚴苛一些。
而孫權偏偏又是個敏感而強勢的人。在孫策身邊,他有時候都會按捺不住,到吳太后面前抱怨幾句,發發牢騷。如今回到自己的封國,還要受人管,一次兩次也就罷了,三次四次,甚至可能一直如此,他豈能心甘。
如此一來,沖突也就在所難免了。
“仲謀,長沙現有多少兵船?”
孫權欠身道:“回陛下,共有將士一萬又三百五十一人,大小戰船一百九十七艘,戰馬三百三十五匹。”
“甲胄齊全嗎?”
孫權猶豫了片刻,有意無意地看了劉先一眼。“不全。共有甲五千五百一十七副,兜鍪一千七百二十五頂。此外,弓弩、刀矛還缺一些,六石以上的重弩一具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