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心情正好,面帶微笑。“陛下,臣雖愚鈍,蒙陛下不棄,拜為長沙王,也算是一國之君,豈能言而無信?陛下放心,此次西行,必破曹操而還。”
孫策笑笑,拍拍孫權的肩膀。“仲謀豪氣,那朕就不多勸了。只是戰略上固然要藐視對手,戰術上卻要重視對手,千萬不能輕敵。”
孫權拱手施禮。“唯!”
孫權的聲音太大,不僅飛廬上的人聽得清楚,下層甲板上的人也聽見了,紛紛將目光轉了過來。見天子與長沙王并肩而立,面帶笑容,儼然一副兄友弟恭的和睦之景,頓時肅然,拱手施禮。
孫觀悄悄的轉頭,向江里啐了一口唾沫,然后跟著眾人齊聲大喝。
“臣等見過陛下。”
孫策舉起雙手,緩緩下壓,待眾將安靜,這才朗聲說道:“諸位想必都知道了,江南這座山叫荊門山,江北這座山是虎門山,過了此二山,便是三峽中最險的一段水路。在這里議事,就是為了讓諸位一睹山勢之險,江水之急,非洞庭可比,不可生輕敵之心。”
他頓了頓,又道:“朕不妨提醒你們一句,幾年前,那個在長江上縱橫了十幾年的錦帆賊想打回家鄉去,都沒能如愿。你們縱使訓練刻苦,有幾個敢說水戰能力比他還強的?誰要是有這個自信,上前一步,讓朕看看。”
眾將轟笑,卻沒人站出來。不管甘寧的名聲、品德如何,論水戰,的確沒人敢說自己比甘寧強。
待笑聲漸定,孫策又道:“今天議事,依舊按軍中規矩,不論官職大小,盡可暢所欲言,只不過就事論事,不可旁及其他。否則的話,就不是趕你們出帳這么簡單了,直接扔水里喂魚。”
眾人互相看看,卻沒人敢笑。之前跟過天子的將領都知道,天子軍議時只問事理,不講尊卑,只要你言之有物,大可放言,哪怕是對天子的話有不同意見都可以提,只是就事論事,不可出言不遜,更不可人身攻擊,否則會有虎士趕人。
平時是趕出大帳,今天卻是扔江里。江水這么急,就算救得及時,也沒人敢保證一點事沒有。
再說了,被趕出大帳也就罷了,反正只有參加會議的人知道,如果渾身是水的回去,怎么瞞過部下的眼睛?丟臉啊。
“行了,誰先說?”孫策在椅子上坐下,示意尚書郎準備記錄。
眾人面面相覷,誰也不肯第一個說話。
短暫的沉默后,孫權起身,躬身施禮。“陛下,臣以為,兵以正守,以奇勝。春水方生,逆蜀拒險而守,自以為山川可恃,我軍必不能至,此時出兵,或可收意外之功。是以,臣建議,選精師銳卒,突入峽中,掃清殘余,直撲魚復,叩關而入。”
孫權話音未落,孫觀便揚聲道:“長沙王勇氣可嘉,不過卻忘了陛下方才所言。甘安東都未能逆水而攻,難道長沙王自信比甘安東更勝一籌?”
孫權的眉梢抽了兩下。他知道孫觀對他有意見,卻沒想到孫觀會這么急不可耐的跳出來,當從反駁他。他看了一眼朱桓。朱桓臉色陰沉。孫觀此舉無異于彰顯前軍不合。只不過軍議中不論尊卑,他倒不好用這個理由來斥責孫觀。
剎那之間,孫權就恢復了平靜,轉身向孫觀微微頜首示意。“校尉說笑了,我豈敢與甘安東比肩。之所以有此信心者,是因為眼下形勢與當年有所不同。”
“愿聞其詳。”
“一是木學堂諸位大匠并力研制的新型戰船,比往日之樓船更易操控,毋須依賴纖夫,即可逆水而行。二是陛下親征,我大吳中軍精銳盡出,非復當年甘安東可比。校尉信心不足,是擔心新船不好,還是擔心陛下用兵不如甘安東?”
“你……”孫觀一時語塞,隨即冷笑道:“大王這可是欲加之罪了,我何曾說過新船不好,何曾說過陛下用兵不如甘安東?”
“那校尉又擔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