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看去,插話的人赫然是個黑色頭發的,有著精致面孔的少女,她倚在爵士樂酒吧的門口,笑著打招呼,“你好,無面人。”
“你好,無面人。”我說著,也觀察著這個夢中的角色。她曾經是“亞當”,也是“克洛伊.迪卡普里奧”。并且,她比我更加配得上“無面人”這個綽號的原本含義。我想要殺死她,卻也對她心懷零星的敬意,因此就以自己的綽號,為不愿意自報姓名的她起名。
如今想來,這似乎真是妄自尊大的行徑。倘若我是其他人,看到我這么做,或許也會心想,這個人到底把自己當成什么了不起的角色了,居然如此自以為是,就不覺得害臊嗎?
“不必稱呼我為‘無面人’。”她說,“那是你的綽號,我并沒有恬不知恥地占為己有的意思。但我確實真的很喜歡這個綽號,因此若是能夠卷土重來,我會設法殺死你,然后親手奪取這個綽號。”
“你說得好像自己沒死一樣。”
“但是你也沒能找到我的尸體,不是嗎?”她露出了微笑。
正如她所說。
當時的她看似坐擁大量幻影,勝券在握,實則對我很是高看。在看到我追上來的瞬間,就意識到自己必然無法逃過我的攻擊,先發動了“活死人符印”,然后用對話爭取到了符印生效的時間。因此,她在被我打中以后,也沒有立刻死去,而是以活死人狀態與門口的幻影對換位置,打開門,逃了出去。
一旦離開那個隔絕靈能的房間,我就再也無法追上她了,事后也找不到她的蹤跡,擁有分化之證的她無論想要藏到哪里去都是輕而易舉的。
但,這絕不意味著,她能夠撿回性命。
活死人符印無法治療她的致命傷,最多是延長她十分鐘的生命而已。十分鐘以后,她照樣是立馬暴斃。而我之所以找不到她的尸體,僅僅是因為她把自己藏得很深而已,就好像知道死期的貓會跑到沒人看到的地方孤零零地死去一樣。她死去的幾率才是占據絕對性上風的。
“然而,只要找不到我的尸體,你就無法徹底放心。”她說出了我的心聲。
我擱置了這個問題,然后問:“既然你不叫無面人,我又該如何稱呼你?”
“姑且稱之為‘無面之影’,如何?”她說,“成不了‘人’,就只好為‘影’。”
“那好,無面之影。”我說,“雖然真正的你聽不到,但我還是與你說一句,就當是與我自己說的——”
看著她,我接了下去,“如果你還活著,那最好別讓我知道,否則你就死定了。”
“就因為我殺了克洛伊.迪卡普里奧,并且在那之前,還把禁忌知識交給了井上仁太,放任他進行大量人體實驗?”她反問。
“是的。”我說,“你可以理解為我有英雄情結,能夠通過殺戮你這種人渣,把自己擺到道德制高點上,以獲取某種精神層面上的快感。”
“你這樣形容自己,我還真是無法指責你了。”她啞然地看著我,接著說,“不過,你也必須做好心理準備。你居然在最后關頭對我做了那種事情,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忽然,整個場景震動起來了。
她抬頭看了看,對我一笑,“是時候該醒來了,有緣再見吧。”
說完,她轉過身,作勢離開。我也感到自己的五感正在迅速抽離這個場景,似乎這里對我來說,正在逐漸從實在的地方,變成缺乏支撐的幻想,一切的一切都變得單薄起來。
在最后,我對她問了一句。
“就這么不甘平凡?”
無面之影回過頭來,她看了我一眼,然后點頭笑道:“當然。”
*
當我醒來以后,我聽到工作手機的來電鈴聲正在耳畔吵鬧。
我在床上翻過身,將手機拿過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個陌生號碼。
接通以后,我問:“是誰?”
“是我。”長谷川,或者說,井上直人的聲音,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