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預言家則不這么想,他相信結界終有一日會破。就算過去一百年都沒問題,也不能保證明天一定沒問題。”
——“所以預言家活了下來。那些看扁他的人都死了。”
“但是我無法信賴結界。再結實的墻壁也有垮塌的時候,屆時我們能夠信賴的就只有自己了。”預言家看著自己的雙手,“我是這么想的。但是,我很不安。如果結界真的沒有垮塌,至少沒有在我的有生之年垮塌,那么我積年累月所做的準備工作就真的成了笑話。我活著的意義也無處落腳,我的人生也就毫無價值可言。”
“所以,你對結界動了手腳。”徐福一針見血道,“否則你將無法成為‘預言家’,只能以‘滿腦子被害妄想的瘋子’的身份過完一生。”
“我一開始不是這么想的。因為,只要能夠看到其他人幸福的笑容,我就很開心了。我就是為了能夠讓盡可能多的笑容存續下去,才會做那些準備工作的。”預言家說,“但是,如果亡靈真的入侵就好了——這道魔鬼般的念頭總是盤旋不去。不知不覺地,我變得不像是自己了。”
“你在無意識中以靈能催眠了自己,而這也是如今的你讓亡靈和活死人們入侵避難所的理由——為了讓避難所內部的準備工作也多少能夠發揮價值。你是想這么說嗎?”徐福問。
“不,那只是推卸責任的借口。無論如何,依然是我用這雙手做了那些事。”預言家一邊說,一邊看向修女,“而她則在亡靈入侵的不久后,順著蛛絲馬跡,推理到了這個真相。”
胡麻驚訝地也看向了修女,后者沉默。
“她知道我對于避難所的重要性,因此沒有揭穿我。”預言家說,“我也沒有滅口她。因為我需要被懲罰。哪怕這懲罰對于死去的,與不如死去的人們而言,實在是微不足道。但我依然需要被懲罰。”
士兵呆呆地說:“難不成,那個秘密房間,其實是……”
“你曾經與我約定過,不會再做那種事情。”修女說,“但你失約了,你依然是個無可救藥的惡棍。”
所有人都大失所望地,甚至是仇恨地看著預言家,而他則只是一言不發。
他看上去是那么的風平浪靜,完全不像是他所說的那么充滿自責,那么想要被懲罰。但是胡麻身為靈能者,卻能夠從預言家風平浪靜的外表下,感受到某種強烈的暗流。但凡靈能者基本上都能夠感受到他人過于強烈的感情。正如同之前的胡麻能夠隱約地從徐福風平浪靜的外表下感受到某種正在醞釀的變化一樣,現在的胡麻也能夠明顯地聽到預言家心中的波濤。
胡麻不動聲色地接近了徐福,以防預言家突然對徐福動手。徐福轉過頭,對胡麻微微一笑。同樣是微笑,卻比之前所有微笑都要來得陌生。然后徐福回過頭,看向了預言家。
徐福問:“現在的你已經踐行了自己活著的意義,你是否感到安心?”
預言家神色平靜,搖了搖頭。
“以前的你是為了走出不安而如此選擇的,現在的你卻走入了更加沉重的不安。”徐福凝視著他,“以后的你又打算走向何處?”
“我不知道。”預言家如實相告。
“你希望成為怪物,你的靈能也企圖把你變成怪物。然而,你終究沒能成為怪物。”徐福一邊說話,一邊拄著手杖,步履蹣跚地走向預言家,“你的錯誤來自于,你終究是個人。你過于富有人性了。既無法甘于平凡,也無法徹底變成怪物。好不容易走出了關鍵一步,卻只是卡在中間,不斷掙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