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這些禁中女官,對于雍王一家處境所知實在有限。神皇陛下就算再怎么不待見這一家人,也不可能將她們召集起來仔細吩咐這都是場面親戚、無關緊要,給我使勁兒弄他們。
這些底層女官們,能夠看到的就是原本乏甚存在感的雍王一家再次得到神皇垂憐,追念先王的慈烏臺興筑在即,且三王也被解除禁足并且入學治業。
神皇陛下態度已經亮出來了,她們是吃飽了閑得蛋疼還要再去苛待雍王一家?
這種上下溝通的不流暢,便是李潼敢于狐假虎威的底氣所在。
他奶奶已經被皇位饞得眼冒綠光,滿朝文武、內外士庶,民情物情,已經足夠她忙得焦頭爛額,又怎么會閑得對他們三個沒爹的娃念念不忘、嚴防死守?無非是覺得有用的時候想一想罷了。
軍國大事已經分身乏術,偶爾一閑玩玩面首、聽個小曲,她不爽嗎?還被下邊人拱火說你三孫子在禁中浪得沒邊,拿這種瑣碎小事惹她煩躁,這不找抽么?
所以當永安王提出要往內教坊一游,掌故周典雖然有些腹誹這小子不好好學習,但也還是順從的安排宮人隨行引道。
李守禮空有一顆斗雞走狗的玩樂之心,卻苦于想象力不足,李潼既然不去神都苑,他便也覺得沒了意思,而且自覺去內教坊也不錯,便也從善如流的跟上去。
臨行前他還不忘叮囑李光順道:“娘娘昨晚面沉寡樂,阿兄今日記得多誦一篇。”也不知道哪來的臉說這個。
內教坊所在,位于大內西南角落,皇宮的最邊緣,地近掖庭宮。由此再往外行一道宮墻,便抵達了皇城的麗景門,麗景門附近有內詔獄,許多蒙冤入監、不便公審的罪犯刑徒便投入此獄中,身受酷刑折磨,往往慘死獄中。
這么一說,便顯得這一片區域陰氣森森。事實也的確如此,大內西南角落這一片區域,建筑呆板森嚴,宮墻飛檐遮蔽天日,行走其中那種陰森感甚至比李潼初生來到這個世界所待的五殿后廊舍殮室還要更濃厚幾分。
“巽奴、巽奴,你還記不記得?那一片宮室,便是咱們此前居舍!”
行走途中,李守禮突然拉住李潼,指著廊道盡頭所通一片處在陰影覆蓋下、望去便有幾分破敗感的宮舍說道。他臉色隱隱有些發白,可見記憶并不開心,口中也喃喃道:“我是再也不想回來這里了!”
李潼順著李守禮指點方向望去,腦海中有關畫面泛起來,更覺得身上陰寒幾分。他抬手裹了裹身上的衣袍,深有同感的點點頭。那種暗無天日的日子,最是摧殘人的精神,饒是李守禮天性樂觀都不愿再提及。
李潼并不知在他不曾到訪的時空中,沒有了那一篇《慈烏詩》,他們一家在受審完畢后處境有沒有改善,但想到李守禮之后人體晴雨表之稱,大概率是沒有的。
人要向陽而行,哪怕滿途荊棘,朝陽霽月,也足慰我遍體鱗傷!
再行片刻,轉過一道宮墻折角,眼前豁然開朗,喧鬧嘈雜的絲竹聲也隨風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