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抬手虛壓,殿中議論聲稍微停頓下來,然后她便說道:“朕臨朝以來,禮賢下士未嘗敢懈怠,卿等凡才器有獻,猶恐祿位不足,所謂禮士如渴,只盼君臣能相得益彰,勿負我社稷蒼生。丘某自出國爵門戶,或門風不美遭于雅士哂論,朕重其忠勇、略其簡陋,京宅安危仰其一身,禮遇之厚甚于甲班。賊不思國恩,輕試我法。朕治此世,情義、章法而已,名爵、法刀,人所自取,卿等宜自察!”
聽到這番乏甚感情的宣言,殿中諸眾一時間都噤聲無言。又過片刻,武承嗣才又繼續宣讀起下面的事項,新進歸都的楊執柔代表新平道軍眾向神皇進獻輿圖、旗鼓并諸勒功憑計。
李潼立在班中,聽到他奶奶那番不乏中二氣息的宣言,心中也是感慨諸多,未嘗沒有我也好想說一說這樣亂七八糟的想法,以至于就連丘神勣這個心腹大患的身死都感懷不多。畢竟人還是要往前看,過去了那就過去了,也不值得念念不忘。
朝會參與人眾諸多,又有時間的限制,許多事情都不可言之具體,大概類似后世大機構簡報之類,讓這些官員們能夠及時了解大略的方針路線問題。
真要每件事擺在朝堂上議論,那這些官員們也不用再做別的了,從白到黑站在這里開會就是了。
朝會持續了將近兩個時辰,這還是因為近來實在多事之秋,內外都不平靜。
真正參與到這種事務性質的朝會中來,聽著一件件大事被略言簡述,李潼心里難免生出幾分“以萬物為芻狗”的冷漠感,不是人變得有多傲慢,而是因為大事實在太多,許多事情羅列在這當中,也真的就是不過如此。
比如丘神勣的死,一個南衙大將死于非命,這無論怎么說都該是一件不小的事情。可也僅僅只是引起群臣短暫驚奇,接下來精力又被其他的事件所分流。
眼下最重要的事件,一是薛懷義大軍凱旋,二是西征戰敗的處理,三是太州地震的賑濟問題。第一件事沒有什么好說的,這種水功就連武則天自己都不好意思再作吹噓。
第二件事又有一個讓人意外的安排,那就是秋官侍郎周興罷為監察御史,即刻前往河西押解庶人韋待價歸洛。
聽到這一樁消息,群臣激動之態較之聽到丘神勣之死還要更加過甚。周興這個家伙治冤無數,被其陷害的人數不勝數,讓人憎惡的程度遠遠超過了丘神勣。畢竟丘神勣南衙大將,即便作惡,也不會面向這些普通的廷臣們。
現在周興這個滿手血腥的惡人居然被外派出去,這也讓許多人心內蠢蠢欲動,深切盼望周興能夠一去不返。
眼見群臣如此,李潼也是一樂。他并不清楚周興這一次外放跟他此前操作有沒有什么直接關系,如果真的有的話,他倒可以聊作安慰,自己這番折騰除了敗壞祖業、討好奶奶之余,或許還能間接救下許多條的人命。
關于太州地震,政事堂奏章陳述說是太州山涌之后,發現許多經幢碑石,刻錄疑是梵義經文,有司奏請朝廷派遣大德法師并學館經師速往驗證。
然后奏章的末尾又提到:河東王李寶雨于龍門得獲經幢一部,驗是古典瑞經,疑與太州事物系出同源。河東王獻瑞有功,加封實邑三百戶,并進散三階為中散大夫。